万历帝朱翊钧点点头,极为威严的喝道:“拿去!”
天子的金口玉言为近旁的徐文璧和朱应桢两位国公传达下来,接下来是刘守有等都督衔头的武将,二人传四人,而后八人、十六人、三十二人相次联声传喝,最后三百二十位大汉将军齐声高喝“拿去”,声震屋瓦,旁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在这浩大的呼喝声里,秦林把手一挥。明军将士押着俘虏直奔菜市口而去。
“成王败寇而已,死有何惧!”莽应里大声吼着,他的眼睛因布满血丝而变得通红,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冲着岳凤吐出一口浓痰:“呸,叛徒,你出卖我,也有今日!”
岳凤默默无语。他勾结莽应里入寇,后来大势已去,又抓住莽应里献给明朝,自以为能逃得一死,不成想竹篮打水一场空。想起当初利欲熏心,撺掇缅甸侵略祖国,最后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这又是何苦来哉?
莽应里倒是咬牙切齿,摆出一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架势。
“莽应里。看来你兴致很高啊?”骑在马背上的秦林,阴恻恻的笑起来:“放心,我答应你的会办到。叛徒岳凤会死在你前面,让你心满意足。”
莽应里斜着眼睛瞥了秦林一眼,不信他会这么好心。
“怎么,不信吗?”秦林摸了摸鼻子,然后笑容不改,目光转冷,语带金石之音:“你会是最后一个被处死的,不仅岳凤,你的所有儿子、侄儿和兄弟。全都会死在你前面,你可以尽情欣赏他们的死状,聆听他们的惨叫——大概你会非常满意这样的安排吧。”
啊啊啊啊……莽应里发出了野兽受伤之后的惨嚎,但很快被明军将士掐住了脖子,只能从嗓子眼传出嗬嗬的声音。
“施甸百姓在九泉之下等着找你算账呢!”秦林桀桀冷笑。毫不留情的直视莽应里的眼睛,目光森冷仿佛来自地狱。
这个时代可不存在什么人权之类的说法,更何况莽应里大肆屠戮无辜百姓,所行实在qín_shòu不如,他根本不配为人!再严酷的惩罚。对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来说,都是罪有应得!
终于,在秦林逼视之下,莽应里颓然垂下了眼睑,片刻之后,曾经不可一世的缅甸统治者,以南疆征服者自命的金楼白象王,像疟疾发作似的剧烈颤抖起来,浑身如同筛糠。
当一切心防都被击碎之后,他终于感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想到即将惨死刀下的儿子、兄弟和侄儿,他再也控制不了心底的寒意……
莽应里和岳凤为他们的血腥罪行,在菜市口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九世复仇春秋之义,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以血还血,本来就是我们这个民族绵延数千年的钢铁信条,只有后世少数不成器的子孙,才会把卑贱的软弱当成高贵的宽恕,以遗忘作为懦弱的借口。
秦林获封,莽应里岳凤伏诛,南疆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桩事情,思忘忧的封典。
思忘忧送到朝廷的表章,一改当年莽应龙莽应里父子的嚣张跋扈,词句格外谦虚自抑,以孟养宣慰使身份自居臣节,尽显忠贞本色。
本来缅甸老挝等地曾设宣慰司,但现在局势早已改变,南疆称王者不知几许,各自取得了相对独立的地位,就连安南莫氏降明之后接受都统使之职,关起门来仍自称帝王。
思家为国尽忠,只余下思忘忧一个孤女,在孟养累年为国血战,这次又几乎是独力攻克缅甸,朝廷便有让她独当一面之意。
虽然余懋学、顾宪成等辈攻讦思忘忧与秦林有私,但朝廷对化外之地鞭长莫及,又接到了诸土司、诸番国和缅甸各族首领拥立思忘忧的表章,于是干脆就坡下驴,封她为缅王,赐王者冕服,号金凤白象王,令其年年遣使进贡、三岁一朝,为天子守南疆,奉敕征伐不道。
秦林为这道圣旨费了不少功夫,直到旨意已定,才彻底放下心来。
华夷朝贡体系,以中华居中,四夷分列四方,奉中华为宗主而各安其位。
南疆乱象之生,一则朝廷武功不复洪武、永乐年间之盛,对南疆各国鞭长莫及,二则西方殖民者越大洋而来,或攻城略地,如侵占中华附庸马六甲,导致印度洋上三十余朝贡国断绝往来,或煽风点火,怂恿野心家图谋不轨,比如这次莽应里的军中,就出现了西班牙驻吕宋总督派来的火枪手。
思忘忧对中华忠心耿耿,扶立她来做缅王,酬庸思家忠勇之功的同时,无异于在南疆树立了一根标杆,叫土司、番王们知道要忠于中国。她驻守在南疆最西端,与印度接壤的缅甸,也为大明不经马六甲海峡而进入印度洋,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缺口。
“总算对思家小妹妹有个交待了,”秦林笑着将写好的信折叠起来,装入信封,然后交给思忘忧所派、此次随同北上赴京的使者歹忠。
歹忠将和大明朝的册封天使一起南下,把圣旨颁给思忘忧。
大明朝的天使不是长翅膀的鸟人,不能在天上飞,所以日夜兼程赶赴缅甸,把圣旨和信交到思忘忧手中,已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思忘忧头戴高高的佛塔形状的尖顶金冠,身穿黄金装饰的华丽袍服,焚香顶礼之后接过了圣旨,淡然的笑了笑,并没有预想之中的喜色——早在父兄战死朝廷援兵却久久不至,附近告状却遭受冷遇时,她对这个朝廷,就有了种种怀疑。
所以她忠于中华,却对朝廷的册封并不感冒。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