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先没急着问话,而是四下扫视这座房子,果然是又小又旧,地面有些潮湿,空气中带着股淡淡的霉味儿,桌子椅子既陈旧又破烂,床后面靠窗口斜着拉一根绳子,挂着七八片臭烘烘的裹脚布。
微微一笑,秦林打量打量王巴散,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姘头叫做贺桂姐对不对,她什么时候失踪的?”
“回、回老爷的话,她是大前天晚上出去的,就没再回来,”王巴散小心翼翼的答道,他做惯龟奴的,脸上那谄笑真是习惯成自然,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到一块了。
俞咨皋和沈有容都点点头,王巴散在县衙报官时也是这么说的,时间倒是对得上,前天清晨发现尸块,也就是贺桂姐离家整夜之后。
秦林又道:“贺桂姐年纪多大、身材胖瘦、有多高、肤色是黑是白,一一道来!”
王巴散连个磕巴都不打,顺溜溜的答道:“她今年二十五岁,身材嘛有点瘦,皮肤不算白,比我稍微矮一点点,大约有这么高。”
说着王巴散就伸手,在自己额头往上的位置比了比。
那认得贺桂姐的水兵就悄悄朝秦林点了点头,镖师王巴散没说谎,贺桂姐确实长成这样。
王巴散的身材在男性中算比较矮小的,大约四尺七寸,贺桂姐比他矮一点点,那就是四尺六寸左右了。(明制一尺合现在三十四厘米,贺桂姐身高一米五六)
“嗯,很好,你没有骗本官,”秦林点点头。神色也转为和缓,“那么。她身上有什么独特的标记吗,比如黑痣、胎记、伤疤之类的。”
王巴散挠了挠头:“让小的想想,哦对了,她屁股上有块青黑色的胎记,脖子右边长了颗黑痣,还有、还有左腿曾经跌伤过,膝盖旁边有道手指头粗的伤疤,然后就没别的什么了。”
噗~~陆远志喷了,心道老天爷你不是玩我们吧。贺桂姐身上各处都有好认的特征,偏偏找到的是没有任何特征的胸腹部位,也太巧了吧!
秦林低着头思忖片刻,突然冷电般的目光直直盯住王巴散。厉声喝道:“她胸口有颗红痣。你怎么不说出来?刻意隐瞒,居心何在!”
在场诸位齐齐一惊,那尸块上面。并没有什么红痣啊,秦林这么问的意思是?
王巴散吓得浑身一哆嗦,前言不搭后语的道:“红痣,我没看见啊,没、没有,她身上没有什么红痣。”
秦林没就红痣的问题继续纠缠下去。又问道:“那么贺桂姐失踪,又发现了碎尸块。你是不是认为她已经被杀了?你觉得什么人会杀她?”
“当然是那伙西洋人!”王巴散不假思索的道:“里头有个叫瓦韦的,就对桂姐纠缠不休,想来是桂姐没答应他,这人恼羞成怒,才下了毒手。”
秦林紧追不舍:“既然如此,为什么她失踪的当天你不报官,要到尸块发现之后的第二天才报官呢?”
王巴散讪笑起来:“老爷您也知道,桂姐是做那个生意的,出去之后被什么留下来过夜,甚至一两天才回来,以前也是有过的,直到发现碎尸,又等了一天,桂姐还没回来,小的这才心慌去报官。”
这样啊……秦林略为思忖,从王巴散嘴里掏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好带着众人离开。
刚刚走出没多远,就迎面遇到一伙凶神恶煞的人,把袖子高高的挽起来,乍着膀子走路。
这伙人见对面来的是俞咨皋、沈有容这些水师军官,就自觉的站到路边,挤出副笑脸。
俞咨皋丝毫不理会他们,沈有容倒是冲他们点点头,又告诉秦林,这些人是当地的码头帮会,专放高利贷的。
哦?秦林眉头一挑,放慢了脚步。
不一会儿,就从远处传来乒乒乓乓一阵乱打,混着王巴散的叫喊:“各位大爷,不是不还钱,桂姐已经死了,哪里有钱还你们?不信,你们去衙门里头问,大卸八块喂了鱼啊!”
“呸,算我们晦气!要不是桂姐死了,就抓她去卖给番鬼!”为首的刀疤脸壮汉朝王巴散脸上吐了口唾沫,派人冲进屋里翻找,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好率领手下气咻咻的原路往回走。
秦林一行并没有走远,就在拐角过去一点儿等着他们,刀疤脸见状就颇为吃惊,不晓得这伙水师有什么打算。
“来来来,这位秦老爷有话问你们,”俞咨皋招了招手。
码头帮会再厉害,也不敢和正规水师别苗头,刀疤脸只好苦笑着挨过去,朝秦林唱个肥喏:“秦老爷在上,小的有礼了,不知您要问什么?”
秦林笑道:“不关你的事,只要你把贺桂姐找你们借钱的事情,通通说一遍。”
贺桂姐一个暗门子私娼,死了就死了,还有水师查她的案子?刀疤脸心头纳罕,脸上自是毕恭毕敬的,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王巴散极为好赌,把贺桂姐挣来的皮肉钱输了个一干二净,还欠了一屁股债,拆东墙补西墙才勉强支吾,但要再借新债,就没有人肯借给他了。
两个月前,是贺桂姐找到放高利贷的刀疤脸,说要借一笔钱修修房子,买点字画、盆景什么的装饰装饰,好让生意有点起色。
贺桂姐姿色很平常,甚至可以说有点丑,但她接客生冷不忌,连东西两洋的番客也肯接,是以生意还过得去,刀疤脸觉得她装修房子、添置装饰,生意说不定还会更上一层楼,还钱还是有把握的,至不济,把贺桂姐抓去卖给番鬼,也能保住本钱,于是便把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