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骤起,潮起潮落。一个小男孩走在海边,海水越过沙滩,又退回到大海中,只留下湿润过的沙子。他赤着脚,踩着沙子上,小心躲过那些尖锐的海螺。海水涌上沙滩、浸过他的脚跟的时候,给他带来一股冰凉感。
在海边走了一段距离,他回头望向来路,看到了那在一个高高耸起的海角,那海角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礼拜堂——离得远了,礼拜堂就变得更加小了,但是海角带来的存在感依然明显。它看起来像是一只犄角,装在了名为大海的巨人身上。
小男孩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好一段距离。平日的话,他是不会孤零零一人的,身边总有其他的孩子存在,不管是他喜欢的,还是讨厌的。现在他一个人走在海边,看起来像是漫无目的的样子。
他从地上捡起来了一个海螺,海螺里的小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掉了,又或是这是一个早就被舍弃掉的“故居”。海螺中间大两边小,看起来像是一个肥大的笛子。他将这个看起来像是笛子的海螺翻转着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尖利的刺、指尖没有麻痹感、海螺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放在了嘴边,吹了起来。
他这么小心翼翼是有原因的,某个孩子因为玩心大发而捡了个大海螺吹起来后,因为嘴巴中毒躺了差不多有快半个月,听说还差点死了。在那之后,不管是他还是其他的孩子们,对海螺这种东西就多了许多的戒备,特别是这附近的。他们的老师教会了他们怎么识别海边的小玩意里,哪些是可以碰的,那些是碰都不能碰的。每个孩子都将老师的教导记在了心里,因为有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身边。当然,还有老师的嘲笑,也让他们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躺在床上半个月、差点死掉的傻子。
小男孩吹响了海螺,海螺发出了浑浊的声音,那听起来并不悦耳,甚至可以说是很难听。他看了看手中这个海螺,摇了摇头,将它扔回到了海里。他并不是专程出来捡海螺玩的,所以并没有任何惋惜的感觉,而且在海边住久了,对这种第一次看到会觉得新奇的东西,慢慢的就会变得习以为常,然后惊讶于下一个人新来的为什么会因为见到一个大海螺或者大贝壳就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虽然他们本就是孩子。对小男孩来说,从新鲜到平常这个阶段,他也已经经历过了。
他继续往前走,往礼拜堂的北方走去。他并不是无缘无故自己一个人出门的,不是因为闹脾气和情绪,也不是想从那个礼拜堂、从那个老师的魔掌手中逃走。他之所以能自己一个人离开礼拜堂而没人陪同,是因为已经有要和他作伴了,那是个足够令其他人感到放心、但是又令人非常担心的人。
小男孩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也许是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只是当他回头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礼拜堂了。
突然之间,他停了下来,不再向前。他并不是因为累了而停了下来,没有任何歇的打算,只是前方有东西让他停了下来。那不是带有刺的贝壳,也不存在令人恐惧的野兽,让他停下来的,是没有了生气的事物。
那是死人的尸体,在从北面往南飘来。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尸体,因为眼前这个场面实在太过血腥恐怖,让人根本无法去数到底有多少人倒下了——有些尸体,可能连完整的一个人都算不上,要好几个人凑起来,才能算得上是一具。
尸体搁浅在海滩上,没有再继续往小男孩这边飘过来。这片海岸被血染红,连沙子都是红色的,这也让小男孩驻足不前,他可不想被血弄脏脚,所以他站在了还没有被血沾染的地方,带着血的海水就在他不远处,被干净的海水推了回去。
这些尸体中有穿着普通服装的平民,也有披着盔甲的战士,还有衣着华丽的人,不管是哪一种人,现在都死了,躺在了这个海滩上,没有任何区别。
小男孩想起老师的话,死亡是平等的,不管是高贵的、普通的、低贱的生命,在失去了之后,都变成了一个样,那个样子就是死亡。
小男孩并不害怕这种地狱般的场景,他已经见惯了死亡了。他第一次和死亡有个约会,是眼看着那些在记忆中面容已经有些模糊的家人们因为饥荒和寒冬慢慢死去。他比较幸运,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所以最后被救了回来,然后来到了这个礼拜堂。救他的人成为了他的老师,而这个老师是个奇怪的家伙。
“为什么在发呆呢?”声音从他的左边传来,他转头望向那边,看到了从茂密的森林中走出来的少女。少女穿着修女服,披着头巾,将自己裹得密密实实的,没有皮肤裸露在外,只有一张清秀的脸。她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棍,脸上带着笑容,眼睛微微眯着,看着小男孩。
“老师。”小男孩说道。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是这个年轻、就算说是孩子都不奇怪的少女,就是小男孩的老师,也许比起老师,她看起来更像是小男孩的姐姐。小男孩很难把眼前这个少女当作姐姐来看待,他的那几位姐姐早已经死去,就连她们的脸也快要模糊掉了,而眼前这个被他称为老师的少女,将她的脸深深地刻画在了自己的心中。
“为什么停下来了?”修女向小男孩走过去,注意到了小男孩并没有穿鞋,“看看你,连鞋子都不穿,就这样跑出来了?我可没说过要你不穿鞋子出来吧?”
“你让我来海边,我可不想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