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露露娜卡为图尔斯处理伤口的时候,坐在一边的帕丁和奥尔加总会望向图尔斯的伤口这边。这样的目光并不直接,也不频繁,但是图尔斯还是能发现的。他们几人就坐在同一个篝火处,彼此间不管做些什么动作,总是难以隐瞒住别人的。
“我不觉得一个伤口有什么好看的。”图尔斯说道,“两位看来也是久经历练的人了,但是你们的反应,看起来却像我带过的一些新兵。为什么?”
图尔斯确实感到好奇。他曾经带过不少新兵,大多数在入伍前只有街头斗殴的经验,有些甚至连血都没见过。这些新兵,在经历过第一场战斗后,不是发生锐变,就是会死在战场上,或者离开队伍,回到了自己家里瑟瑟发抖。在战斗后,总有人是需要处理伤口的,而对于新兵来说,这也是又一个考验。受伤不是什么好事,不管是对受伤的人来说,还是对看到的人来说——受伤的人得到的是精神和ròu_tǐ上的双重痛苦,而在一旁看到那裂开流脓的伤口的人,则是心理和卫生上的双重不适。
新兵会因为看到自己或是他人的伤口而感到痛苦和不适,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如果是别人的伤,有些人在不适和恐惧之余,大概还会有一些好奇或是亢奋。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动物会因为血而兽性大发,而他们人,不管是凡人还是精灵或矮人这些古代种或是亚种,终究也是动物,只不过是更聪明的动物而已。而这样的“动物”,第一次见到血的时候,总会滋生各种各样的情绪和感情,不管是好是坏的。
但是这很明显不适用在帕丁和奥尔加身上才对。图尔斯可不觉得帕丁和奥尔加这两人是在学院或是庄园里关着练了十几年才出门的软架势,他们的眼神,还有一举一动,都像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而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这样的人,不该对一个伤口有过多的关注才对,而且还是一个陌生人的伤。
被图尔斯问及这件事,帕丁和奥尔加两人都没有什么尴尬和不自然的地方。奥尔加先开口说道:“这是箭伤吧?”
奥尔加这个须发都已经白了的年迈老人,看来还有着一双清澈锐利的眼睛,图尔斯对这个有点吃惊。“是的,你看出来了?”
奥尔加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是稍微思索了一会,才继续说道:“除了一些怪奇的武器,也就只有箭能弄出这样的伤口了。你的运气不错,箭……是擦着骨头过去的。骨头没有断掉,那就能养好。”
“能看得出这么多东西吗?这我倒没想到。”图尔斯更吃惊了,只是看一个手臂上那个血凝固成黑色块状的小孔,能看得出这么多的东西。难道这就是年长者才有的经验吗?
奥尔加摇了摇头,似乎还有些话想说,但是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在奥尔加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帕丁接过话,对图尔斯开口了。“你的罩袍破掉了,看来是很激烈的战斗。”
图尔斯认为自己如果没搞错的话,帕丁指的应该是他身上的铠甲上的那层破布。这件罩袍的前面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只有背后那一面看起来还算是完整的,这让这件曾是罩袍的东西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件拾荒人的烂斗篷。罩袍的前面破掉,露出了里面的甲胄。胸甲的上面,有着被刮花了大半的徽章。
罩袍和盔甲上的徽章,都是能证明图尔斯属于哪个军团的身份证明。至于现在的话,这破烂的罩袍和花掉的徽章,已经无法证明他是属于哪里的士兵,或是曾经属于哪个军团。在战斗中罩袍被扯烂,徽章被刮掉,这对图尔斯和他的部队来说曾经是一件耻辱,但是如今对图尔斯来说却是一件幸事。那个战无不胜的军团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耻辱和失败。
图尔斯曾经是军团的一份子,但是现在的话,他大概已经不属于军团了——或者说,军团也许都已经不复存在,而作为军团的一份子的他,也不再存在了。这里只有一个想逃离死亡和战场的逃兵,叫图尔斯。
这并不是图尔斯想谈论的事情,而破烂的罩袍和徽章之所以会让他觉得是一件好事,是因为这样能让他避开很多不必要的目光。溃败的消息肯定还没传到君王堡,那么他就还能趁君王堡还没乱起来的时候,赶紧回到自己家人身边,去保护他们。等到了森林边缘,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后,他就会脱下这一身盔甲和罩袍,埋在这森林之中,将曾是军人的他埋葬在这里,去和自己的部队、自己的军团陪葬。如果能安全回到君王堡,也许他还要考虑带着家人离开这个国家。
在那之前,在这个暂时落脚休息的地方,图尔斯察觉到,一个叫帕丁的男人似乎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这并不是图尔斯乐意见到的。
“你属于双鹰帝国的军队,对吧?”帕丁问道,但是语气似乎并不是很确信的样子。图尔斯很想一口否定他,但是在这么一个动荡的年头,在这样一个地方,说自己不是双鹰帝国的士兵,那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了,不会有人相信他这样的谎言。虽然代表身份的罩袍和徽章已毁,但无论是相貌、穿着还是盔甲样式,他毫无疑问都是帝国人,没有别的可能性——除非他是叛徒,或是间谍。
不管是哪一个身份,都比逃兵这个身份更令他难以接受。
最终,图尔斯点了点头,承认了帕丁的话。“是的,我是帝国人,但是……”
接着,他的话就被露露娜卡打断了,“你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