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扑中文)“回姥姥的话,”孔令培一边撩袍坐下,一边笑道,“这不干四爷的事——他是从石门咽来给聘之拿书的,顺便来瞧瞧姥姥,我是——”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隔壁的伍次友和李云娘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你倒鼻子灵!”半响方听张姥姥笑道,“怎么就知道他们逃到咱们这里?”
“有一个受了伤,血一直滴到孔林西南角大渠边上。”孔令培道,“想着再没别处去,总是在咱们这一带了!”隔壁的伍次友和云娘听至此,不觉心里一紧,果然是来追捕自己的!
“哦!”张姥姥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又道,“若来了也许是什么人藏起来了,找一找送回去不就行了?”
“侄儿挨户都访查过了,没有。”
“你孔家那么多的佃户,”张姥姥笑道,“不定落在哪一庄、哪一户,不要急,慢慢再找,他受了伤,能飞到上?”
孔令培见张姥姥一味兜圈子,不由有些发急,干笑一声道:“不瞒姥姥,佃户们早翻成底朝了——有人,将明时,姥姥家狗叫了一阵子。侄儿想,姥姥是知法度的人,岂会窝藏罪囚?特冒着斗胆来请示一下,可否允侄儿到您扑人房中……查看一下,也不过是去去疑儿……”
“我你怎么忽然想起来看我,又是请安,又是问好,这么大的孝心——原来你竟是到我张家搜贼来了!”她冷笑着,“别是娃儿你了!你爹在世做到巡抚,孔友德做了王爷,进我这三丈院也得规规矩矩——打量我和婆婆一样好性儿!”她铁青着脸,得斩钉截铁,孔令培吓得半晌没有言语。孔尚良见他难堪,忙解劝道:“培儿在路上跟我了,并不是要搜姥姥的府第,就怕你您老误会,让我来帮着解解,只看看下人们的住房,他也好交差……”
“没你的事,快滚回去给你聘之哥拿书是正经!”张姥姥道,“张家没人窝贼!我男人下世后留下的这儿个人,都是几辈子跟着张家当差的,没听谁做过贼、窝过赃!要有贼,我就是头一个,你孔令培个章程,怎么办吧!”完,伍次友和云娘便听孔尚良讪讪地辞了出去。
孔令培是当夜带人循着血迹赶咽来的,手头连一张官府的牌票也没有,就是有,也不敢在这三尺禁地使用。面对这个决绝的姥姥,孔令培思量半晌方道:“姥姥,不是侄胆敢冒犯你老人家,此事干系甚大,官府都着落在侄身上,衍圣公进京朝圣又没在家……”
“他在家怎么样?”张姥姥晒道,“七百余年与孔府为邻为亲,没扣谁敢动我张家一根草!你是个什么阿物儿!”
“那侄就无礼了!”孔令培因逃了伍次友,忧心如煎,自己与郑春友旦夕就有灭门之祸,顾不得与张姥姥磨牙,便立起身来一揖道,“事过之后,侄带领全家人来负荆请罪!”着大踏步走到前院,对守在门外的衙役们喊道:“来,搜!”
“来人!”张姥姥也跟了出来,立在台阶上大声吩咐,“叫后头伙计们都来!”
其实不用吆喝,张家仆人早已拥了出来,知道这边有事,都带着孔府标牌一崭儿新的水火大棍,排成两行,比起臬台法司衙门的威风也不差什么!张姥姥哼了一声,对孔令培道:“瞧见了?这棍子自衍圣公送过来,还没使过,你子想试试?”
“上!”孔令培一咬牙。他见张姥姥如此执拗,更加断定伍次友在此无疑。
“张大,请出祖姥姥的龙头杖,把云板敲起!”张姥姥冷知一声,“张家有了劫贼,叫孔府的人一体来救!”
“喳!”那位替伍次友开门的老年长随答应一声,拔脚便向后走。
“哎……哎,哎!”孔令培顿时慌了手脚。孔家家法极是厉害,他在孔家辈分甚低,因素来行为不端,族中很有几个恨得牙痒痒的。云板一响,孔府上下齐来救援,见搜的又是这惹不起的张姥姥家,当场将他打死,或沉潭活埋都是可能的。孔令培此时见到这一步,忙摇手赔笑道:“嗐!侄也是****昏了头。您老不必与侄一般见识,侄离开这里就是了!”完,转脸训斥带来的几个衙役:“死尸!还不快走——就在这方圆守定了,不信他们还会飞了出去!”
伍次友和云娘听到前院渐渐没了动静,放下心来。但张姥姥这一整却没再过来,茶饭都由张大过来调理,偶尔也听到她在院里院外督率家人,安置地里活计,自己带人到作坊织布。直到掌灯时分,这个神秘的张姥姥才带着一个郎中来给二人瞧病,又命人去抓药,另给云娘安排住房。待汤饭用过,一切妥帖,这才到西厢屋坐了笑道:“原去去就来的,谁想闹了那么一出。白忙,只好晚上来了——我是个做庄稼的,没有那些陪客的礼数,你们不要怪我了。”
云娘和伍次友歇息了一,老鸡熬汤养得精神好了许多。伍次友便走了过来向张姥姥深深一揖,坐在旁边椅子上。云娘道:“大娘待我们这样厚恩,将来总有一报答您老的。”
“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张姥姥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孔家这个令培,起儿看还不坏,没想到越长越不是东西!半年前头回见了郑春友,回来便又是钟三郎,又是吴三桂,又是要出真命子,中了邪似的!没瞧瞧自前年以来停了圈地,地百姓才过了几安生日子?没来由只盼着下大乱!什么夷人不夷人的话不懂,老百姓家谁管那黄子,康熙尊孔尊孟,敬敬祖,行事又这么通情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