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一周后,萧稹正式临朝听政。四位辅政大臣少了薛必隆,也变的四角不全。为了安稳过渡,萧稹和太后分别下旨,仍留司马倪,阎致远,曹泽三人辅政之职。
萧稹和曹泽的关系也越发诡异,自上次裕庆宫的冲突之后,二人之间反倒客气了许多,曹泽事事都向萧稹禀报,言语间十分恭敬,不再像以前那样目中无人,萧稹则对他更为信任,许多大事都放心交给他。
两人的关系更加和蔼,这是朝中大臣们没想到的——薛必隆一家被流放时,他们还在为站队的事情犹豫不决,现在倒是松了一口气,可以安下心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只要萧稹和曹泽心里清楚,对方暗中想要干掉自己的想法,只是在静待时机罢了。
一个闷沉沉的阴天。云层压得低低的。海子边的柳树枝儿一动不动直垂水面,时不时地可以听见街上传过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叫卖声:“香丝儿──麻糖哩──”“谁要贴饼油条麻花儿罗───”
下了早朝,睡了中觉起来,给老太后请过安,萧稹觉得无聊,近日里曹泽恭恭敬敬的模样更让他无所适从,反倒不知从何下手,便带了苏婉,谢澜和芳菲和三人,乘小轿自神武门出来,往吉意楼去,找沈炼解解烦闷。
见四人进了吉意楼,陆祺祥赶紧往后面竹林里请,几人行至林中,就听到从房内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一缕缕幽香在这山亭水石中间飘荡,真使人有如走入仙境之感。萧稹止了步,几人人站在林子里手扶石栏静聆琴音。
那琴声时紧时慢,挑拨勾划,也说不清其中是个什么滋味,时而使人觉得飘飘欲仙,有凌空乘云之感,时而又觉得似有压在心头、排挤不出的郁闷,时而又使人感到如乍开闷笼般地轻松,反复咏叹余味无穷,但觉心中浊气一扫而空。
芳菲听了一阵,忽然轻轻碰了下萧稹的衣袖,萧稹回头看时,看芳菲和谢澜正朝苏婉努嘴笑,萧稹见苏婉呆呆地若有所思,打趣问道:“阿婉姐,你在想什么呢?”
苏婉听着琴声入神,又想起之前与沈炼的话,一时间心里有些感触。冷不丁被萧稹这么一问,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迟疑间红了脸笑道:“听琴,呗,有什么想头?”
苏婉平日里向来冷静沉稳,对萧稹几个又十分严厉,还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萧稹刚开始觉得诧异,想了一下便明白过来。
沈炼和苏婉,大概是两情相悦的。
旁边的谢澜却笑道:“齐二不必问,这是《诗经》上有的。注脚也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阿婉你说是么?”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苏婉冷静下来“只是想起往事而已。”
“大概是甜蜜的往事吧,所以才会脸红啊。”萧稹笑嘻嘻地说。
沈炼听得窗外嘁嘁喳喳的人声,便住琴息香,站起身推开窗户笑道:“怪不得琴声有异,弦乖音谬,原来有人偷听,快请进屋来吧!”
萧稹迫不及待地问道“沈兄方才奏的什么曲子,我竟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连阿婉姐都听呆了。”
沈炼看了苏婉一眼,见她转过身去也不答话,笑道:“什么好听,音无哀乐,听者有心,弹者何意呢!不过阿婉喜欢也就是一首好曲子了。”一句话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只看着沈炼和苏婉两人不说话。
萧稹一行人踏进门,看见郭彰和翠姑也在旁边,两人边喝酒边听沈炼弹琴。见到萧稹,郭彰很是惊讶,带着翠姑站起身来“齐兄,几位都好久不见了。”
萧稹也是很意外,最近为着曹泽的事费了太多心思,把郭彰的事情早就抛在脑后,对他的近况也很好奇,拱拱手,问道“郭兄也好久不见了,中榜之后如何啊?”
“这件事,也大致定下来了。”郭彰笑笑,众人坐下来,边喝酒边听郭彰讲近况。
上榜之后的几个月,郭彰很高兴了一阵子,拜房师,会同年,整天不落屋。郭昭之也替他引荐了许多人脉,费了很大心血,谁料引见下来,仅授了个左散骑常侍的小官。
“你家伯父应该很失望吧。”萧稹听了问道。“左散骑常侍不过是个七品官职,连点实权都没有。”
“那是自然的,不过现在朝廷动荡,我伯父又官微言轻,能谋个职我已经很满足了。”郭彰喝了一口酒,笑道“说实话,当初我写完《论为官者贪赃乱国》的时候,以为要完了呢,没想到还能中榜做官,这已经很不错了。可见王恩浩荡。”
萧稹觉得有趣,问道“当今王上刚刚亲政,你怎么知道王恩浩荡呢?”
“这我倒不明白,只不过我那样尖锐的文章还能得到青睐,可见朝政很是清明,王上从谏如流,不像外人说道的那么糟糕。”说道这儿,郭彰又拉过翠姑的手“我也仔细想过了,等在都城站稳了脚跟,再找户人家认了翠姑当女儿,到时候让翠姑做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就再没人说闲话了。”
“那很好啊。”眼前这个白净书生,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是个十分有担当的男子。胸怀坦荡,用情至深。萧稹很是佩服,“恭喜二位了。”
“到时候还要各位赏脸来喝喜酒才好。”
萧稹看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后汉书》,便想着以此为话题,笑说道“人家都说《后汉书》断断续续,没有《汉书》那样严谨工整,你们谁放着好书不看,看这半调子书的。”
听这俏皮话众人都笑了,郭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