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油!倾!”
如晨钟暮鼓般,令声响起,墙头上忽然现出数个脑袋。尽管这些脑袋的面孔上布满惊惶、不安等情绪,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木桶,对着墙下黑压压的人头泼洒开去。
“嗤!”
一阵阵青烟弥漫,伴随着无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股被烫熟的肉香散布在空气中!
沸油不比箭矢,哪怕是身着重甲,也能顺着甲胄的缝隙钻入皮肤,更遑论现在墙下的,尽是衣衫单薄、甚至赤着上身的山贼,滚烫的沸油飞溅在皮肤上,油脂特有的附着性迅速将高温带来的灼痛感传递到大脑,同时再将这种感觉向四肢百骸传递。
此时,方才还气势汹汹各逞手段的贼众,再也顾不得攀墙。原本在墙下的,尽力把身体缩成一团,背对墙头;而爬到一半的贼匪,扔开手里的东西,惨叫着从半空中落下。当沸油散尽,所有人都是同一个动作:一边哀嚎着、一边拼命在身上抓挠。
而随着手指的动作,往往一抓,便是一大块满是燎泡的皮肉被一同抓下。一时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皮肉烫熟的异香混合在一起,场面惨不忍睹!与此同时,这些经受了沸油炼狱的贼众,并不肯定墙头上是否还有第二波袭击,只能强忍着剧痛,尽量远离墙头笼罩的范围。霎时间,院墙下五米之内,顿时出现了一条空白地带!
……
远处的山贼本阵中,忽然响起一声类似牛角的悠长号角声。伴随着接连响起“退”的呼喊,刚刚在墙头上撞得头破血流的贼众强忍剧痛,受伤较轻之人拖拽着重伤员,直如退潮的潮水般,迅速向后退却。退到本阵前时,立时有人出来指挥撤退的山贼退到本阵两侧。当他们终于安定下来时,再也没有了方才大呼小叫的嚣张气焰,取而代之的,则是这些自诩好汉们惊疑不定的情绪。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对付一个乡间土绅,对方虽不至于束手就擒,但顶多也就是稍有麻烦;有些反抗是意料中事,但自己可是倾巢而出,完全是用牛刀杀鸡,手到擒来是显而易见之事。万没想到,对方不但反抗了,而且反抗的决心之大、力度之强,大大超出预想之外。
身为经年老贼,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识过,难道会在新山村这小小的河沟中翻船?事实上绝大多数山贼心中生出的,不是警惕、惧怕之类的负面情绪,而是一种茫然无措的心态。以往遇到的土绅,不都应该是一见明晃晃的刀子,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吗?这户人家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这个世界到底肿么了?
且不论众山贼的复杂心态,看见打退了山贼的进攻,谢府墙头上顿时爆发出震天欢呼。不少人甚至在墙头上直起身子,挥舞双手忘情大喊,尽力发泄着心中因恐惧带来的压抑。方才为敌人气势所慑,实际上大多数人已经惊恐到极致。若不是展禽数日来强行灌输的服从本能,恐怕早已转身逃走了。
明晃晃的大刀片子,狰狞凶恶的表情,还有那股子似乎要择人而噬的嗜血气势,叫这些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庄户如何不怕?虽然知道府中做了很多应对准备,但作为长期以来对贼匪的恐惧,却不是这些准备就轻易可以消除。
直到现在,所谓眼见为实,当看到凶名鼎鼎的盘山寨,在自己的应对下,如同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长期压抑的恐惧阴霾似乎一扫而光。再怎么凶残嗜血的贼匪,也不过如此,挖几个坑、烧一些油就能对付,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这种想法在几乎所有家丁心中蔓延,一时间谢府人人士气高涨,纷纷开始欢庆着享受胜利的喜悦。
而站在高台上的展禽,一直眯眼注视着远处的山贼本阵,面无表情未置一词。与家丁们欢庆胜利不同,他心中的阴影,却更加深重了一些。
第一波攻击,只是山贼的试探性进攻。虽然人数不少,但无论从身着的衣甲、手持的兵刃、作战的经验……可以这么说,除了一腔悍勇之外,完全就是炮灰一般的存在。如果山贼都是这种水准,展禽完全有自信仅凭手头的二十来号人守住谢府,甚至更进一步出击击退敌军也不是不可能。
事实当然不会如此简单。相反,这一回的山贼侵袭,并不好对付。盘山寨,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凶名远扬,并非浪得虚名。
首先,盘山贼指挥得当。事实上,山贼先利用炮灰进攻,吸引防守方的注意力,消耗对手的体力和物资,待到对方精力被完全牵制,再一举投入精锐兵力,拿下谢府并非不可能。要知道谢府参与防御的都是毫无经验的家丁,如果整体处于有利形势还好说,一旦有人受伤或死亡,恐惧的情绪就会在短时间内蔓延开来,引起连锁溃败是分分钟的事情。好在因为己方准备充分,而山贼方又多少有些轻敌,否则后果殊难预料。
其次,对手识大局,知进退。一见进攻难以奏效,马上安排撤退,毫不拖泥带水,由此可见对手指挥官的杀伐果决。事实上虽然打退了对手的一轮进攻,但并未给敌手造成多大的杀伤。除掉踩进陷坑可能崴了脚的二十来个贼匪之外,其余遭受沸油临身的山贼,虽说看起来凄惨,实际上并未伤筋动骨,只要休息一阵克服疼痛,照样可以上阵厮杀。
最后,对手真实力量并不像方才那些炮灰般不堪一击。关于这点,看看现在站在山贼方阵前排的一队人就知道了。
这队人数约在三十人上下。与方才的炮灰相比,他们无论从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