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两个小型沙丘,墨刚走回到设置在一座砂谷入口处的营地。这是一个规模不算大的营地,围绕着中央的篝火,营地里零散摆放了50几顶白色帐篷,2人1顶,大概也就100多人,这其中战士不足40人。
墨刚回想起离开避难所那天,这个队伍曾是全球最为庞大的,共集中了16位各界专家和42个助理,还有一个整编连队132名全副武装的特种士兵,总人数达到190人。17号避难所的自循环机能衰减超过37,乐观估计在2173年12月,那里就会因为没有足够的洁净空气和水源变成一具装载死人的棺材。
这个消息本来是要对负责人以下保密的,但墨刚在和科学组负责人苏执商量后,就决定在队伍离开避难所之后第二天把消息公开。谁都有家人生活在避难所里,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墨刚所担心的人心涣散的情况没有发生,整个队伍被一股浓重的死志包裹起来,如果找不到宜居点,这些探险团的成员也就不必再回到避难所了,因为那里,也将是一个死地。
在这种死志的激励下,探险团爆发出极度的坚忍和耐性,3个多月的时间,直线距离每天行进超过10公里,每3天对一个疑似地点进行勘察,几乎每天都有战士牺牲。如此反复,这个团队终于也要失败了。受训士兵开始不足,为了确保战士们得到充分的休息,科学家的助手们已经拿起枪肩负起营地内的警戒;弹药和生活物资也开始匮乏,虽然他们的辎重是按照1年的探索周期准备的,但几次遭遇战就让他们的装备物资丢失了大半,剩下的也只够让他们消耗不到2个月的;更重要的是,科学家们娇贵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就在前天,第一个中年科学家死于热病,他的身体已经对药物产生了免疫,最终被病魔夺去生命,战士们开始出现恐慌情绪,他们可以慷慨赴死,但如果科学家们死光了,谁来操作那些仪器,谁来确认那些疑似地点?
如果科学家们死光了,我们这些士兵活着又有什么用呢?墨刚的眼睛环视整个营地,最后撞上负责警戒的年轻助手的眼睛,一双比漫天星辰更闪亮的眼睛,眼里有决死不屈,更有足以感染所有人的乐观和信仰。
墨刚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没那么压抑了,死光了又如何?我们这组人没了,自然有下一组人继续做同样的事情;17号没了,也还会有别的避难所做同样的事情。核冬天没有毁灭人类,人类当然也不会被这片洁白的沙漠毁灭。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自己和爱人,还有刚出生的儿子在天上相逢吧,就是不知道天上还能不能学说话,那些个传说里,似乎天上的人都是不老不死的呀,那自然也就不会长大了,如此这般,那不是一辈子没有机会喝上媳妇茶了?
墨刚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胡思乱想逗得有些想笑,但终于还是忍了下来,板起一张严肃的脸向着年轻助手回了军礼,因为年轻助手临时找来的作战服并不贴身,套在身上有些滑稽,墨刚不想这个还不满18岁的孩子对自己的笑容产生误会。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生命科学博士苏执的首席助手,刘广洋!长官!”
“刘广洋,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墨刚为刘广洋整了整作战服,继续向营地中间走去。刘广洋自我介绍的时候,墨刚就看见了那个人,科学组负责人苏执,就站在篝火堆边上咂着酒壶,对着自己的方向坏笑。
苏执是17号避难所的名人,远比墨刚这样的大头兵要有名的多。16岁自学完成生命科学的大学课程,同年在网络招考中获得考官青睐,成为普林斯顿网络学院生命科学专业和基因学专业研究生,22岁获得双料博士学位,24岁入选方舟72人决策团,现年37岁,却已经是方舟的6位核心决策人之一了,可以说是这个星球上最有权势的人群一员。
可是他却没有身为权贵的那种傲气,就连身为科学家的严谨都很难在他身上看到,一头永远乱糟糟的头发,不离身的锡制酒壶,还有脏兮兮的大褂都是他的标志。正如现在他坏笑着站在篝火旁边,月光从一次把他的半身照地幽蓝,火光从另一侧把他的半身映地枯黄,看起来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没品夜叉,以吓人和勒索为生。
“苏博士在笑什么呢?”
“我的首席助手,很好玩的人吧。”
“是啊,看到他清澈的眼睛,总会让人心情开朗。”
“一根筋的热血少年,崇拜英雄和天才,想做个好科学家估计是没戏了,做个壮劳力倒还能勉强用上至少30年,是个合格的助手。”
“您的话真是一针见血。”墨刚苦笑一声,不由想起初次见面时苏执对自己的评价。
地面任务14次,现在还能活着,看来躲在你屁股后头至少性命无忧。
“哪里哪里。”苏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顺道拿袖子抹了一把清鼻涕,抬手又喝了一口酒,“这鬼天气,都快站进火堆了还是这么冷,下次一定要微型化那些老学究想办法把功率更高的空调放到作战服里,这才9月,空调的自调节已经不够用了。”
“博士们的身体都还受得了吧?战士们很担心,我们不怕牺牲,只怕不能带着你们进入宜居点。”
苏执一愣,放下酒壶盯着墨刚好一会儿:“战士们都在担心这个吗?”
“洛博士的死,对士气触动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