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拾妥当了,甄妙反倒犹豫了。
“阿鸾,昨日那事,闹得很大?”
阿鸾点点头,低声道:“婢子和青鸽一直伺候您呢,原本不知道的。后来到了晚饭时,也没人来请您吃饭,直到过了饭点,王妃那边才派了丫鬟送饭来,婢子就觉得不对劲了,怕有什么事牵扯上您,就去寻了初霞公主。没想到没见着初霞公主,她那院子里的人也说不出的古怪,婢子不敢多打听就回来了。就在刚才您还睡着,一个丫鬟来找了我,说是伺候初霞公主的,初霞公主让她来寻您,让您醒了去王妃那找她。”
阿鸾说着有些担忧的看了甄妙一眼,接着道:“然后那丫鬟就把大致情况给说了,好让您心里有个数。昨日诗会上的诗是要传阅的,在场的主子们都知道了,王妃后来听说了,虽没有立时发作,心中却极为恼火的,诗会散了后初霞公主就进了王妃院子再也没有出来过。”
宿醉本就不好受,甄妙觉得头更疼了。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在泛着暗香的室内踱了两步,只觉这香腻人的很,开口道:“把窗子打开散散味。”
阿鸾忙走过去打开窗。
她知道主子向来不喜欢熏香,只是昨日醉酒,又怕开窗着了凉,只得将就了。
甄妙就站在窗户口深吸了几口气,砰砰乱跳的心才算平复下来。
窗外的老树分不清是什么树种,光秃秃的枝桠裹了一层雪毯,太阳初升洒下的光辉清淡耀眼,没了叶子遮掩的老树反倒成了玉树琼枝。
再远处的飞檐已经辨不出颜色,只是白茫茫一片干净又透亮。
“这是又下雪了?”
“是呢,下了一夜的雪。”阿鸾道。
她昨日忧心出事,倒是一夜没睡好。
“走吧。”甄妙缓缓吐出一口气。
“大奶奶?”青鸽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
甄妙回了头,道:“青鸽,我带阿鸾去王妃那里一趟,你就留在这里吧。”
青鸽是个老实的,闻言也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阿鸾忙把搭在屏风上的大氅取下来给甄妙披上,主仆二人这才出了屋,由守在这里伺候的丫鬟带着出去了。
一到了外面,甄妙顿时觉得冷极了,拢了拢衣领,又抱紧了手炉,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王妃院子而去。
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皆是恭敬的行礼,以佳明县主相称。
要是放了昨日,这些仆从恭敬又一本正经的称呼那新得的封号,甄妙或许还有些不自在,可此时她心里压着事,流露在外的反倒是格外的冷淡,这冷淡对下人来说,就是恰到好处的矜贵了。
本来王府的下人,出去比小官小吏的脸面还大些,这一路上见了甄妙虽恭敬有加的行礼,心里对这便宜县主还是抱着审视挑剔的,可现在那轻慢之心不知不觉就退了。
有嘴碎些的就议论道:“到底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呢,看容貌气度,倒和真正的金枝玉叶一样了。”
有对昨日之事隐隐约约知道一点的就叹了口气,心道真正的金枝玉叶,原来也会犯错呢。
甄妙停在了王妃居所的院门前,抬头望了一眼。
围墙是青砖砌就,透过镂空的菱形花窗隐约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景致。
松柏秀梅皆披了银装,唯有一处假山高耸,溪流潺潺,四周竟反常的开了五颜六色的鲜花,远远看去姹紫嫣红一片,倒是分不清是什么花了。
甄妙压下心中诧异,只能叹一声不愧是以风雅玩乐著称的永王,只看这主院景致,竟不比曾去过的御花园差了。
“大奶奶,进去吧。”阿鸾提醒了一句。
甄妙收回了思绪,抬脚进了门,由一个美貌丫鬟引着越往里走,心中越沉。
就看进进出出的仆从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事情就不大妙。
甄妙心又悬起来了。
她甚至怀疑那丫鬟告诉阿鸾让她来一趟,究竟是初霞郡主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若真有那想的深的,敢大着胆子猜的,会不会猜到她二伯身上去?
要知道这诗流露的意思太明显了,而初霞郡主逗留在北河一段时日,唯一接触的长者,就是她那谪仙二伯了!
皇家和亲的公主,与年长她二十多岁的朝廷重臣有了私情,但凡有一点风声传出去,别说初霞嫁到蛮尾的事不成了,她二伯的官恐怕也不用当了。
这可是天大的丑事!
甄妙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多提醒初霞郡主一句。
可记得当初她分明洒脱的很,又怎么会出了这种糊涂事呢?
“佳明——”一个声音把甄妙唤回了神。
甄妙错愕的看着站在她面前,身材开始向圆球发展的永王,忙福了福身子:“佳明见过义父。”
永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佳明啊,你和初霞一样喊我父王吧。”
甄妙有些窘。
虽说在大周,认的干亲那完全要当亲的一样走动,可她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还有些适应不来。
“要不叫干爹也成,叫义父太疏远了啊,我这听着就难受。”永王捂了捂心口。
干爹?
甄妙打了个哆嗦。
还是父王吧,这完全不给她选择好吗!
“父王。”
“嗳。”永王一口应下,忽然揉了揉眼睛,“佳明啊,你快去求求你母妃,放了初霞吧。父王是不顶用了,可全靠你了啊。”
“初霞——”
永王眼泪都要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