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夜晚不得入城,只能等到白天。
翌日,从海峪城出来,一行人乘马车沿着海岸线笔直朝前,走了大概六十里,地势斗然拔高,马道向两边极尽所能延伸,宽达数十步,行人熙熙攘攘,车马川流不息。
行脚商,商团,修行者,江湖浪子,猎团,形形色色的人与车队,无不指向不落城的繁荣度。
接下来如同在登山一样,马道以倾斜的角度往上攀爬,且不再笔直,蜿蜒如蚯蚓。
马车渐渐来到足够的高度,拐过一座山峰,海潮的气息扑面而来。
燕离坐在窗口的位置向下俯瞰,到得此处,若有畏高的人在此,定然陷入抓狂的境地。身下山体竟像是一个天然的大坝,目测已有数百丈高,却还未到顶,海浪一层层翻涌过来,越过无数的礁石,拍击在石壁上,仿佛前仆后继的士兵,悍不畏死地朝敌人发起进攻,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一浪推涌一浪,一浪堆叠一浪,伴随着海潮呼啸声,绵延不止,源源不休,那场面蔚为壮观。
但这还不是最震撼人心的,最为震撼人心的,是在更高处的一座几近于悬空的巨城,那些海浪大军,就仿佛是为了进攻这座巨城一样。
“这就是不落城?”每一个初来者都会陷入久久的震撼,燕离也不例外。
“不要大惊小怪。”夜鸦淡淡地道。
燕离再仔细一看,那座巨城之所以看起来像悬空,是因为承托它的基石,比起城池本身而言,实在太不起眼了。
那不过是悬崖畔略微翘起来的一根石柱而已,相比起城池的大小,这块可能需要数人合抱的石柱,如同银针一样细小,凭它如何承得住巨城的重量?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马车继续爬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山顶上,拐出山道,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分布着大量的货栈。
“据说金乌女王喜欢干净和整洁,所有的外来人,都要将马和马车寄放在城外,一律不准携带进城,货运统一用人力板车,人力板车夫都是本地人,收费也很高昂,而且入了夜一律不接单。”
丹喝了口酒,叹了口气道:“都说宁愿做太平狗,也不做乱世人,可要我说啊,不落城的车夫,比太平天下的达官贵人还要舒服。”
“怎么说?”燕离道。
巢淡淡地接口道:“这里的车夫只要做半个月,能就吃一年,而且上工时间自由安排,人权方面,只要不是触犯到忌讳,通常不会有死罪。对外来人,就反其道而行。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非常排外的地方,对外来人的苛刻,一向也是不落城传统。”
他瞟了一眼燕离,“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要是一个不落城的居民,也就是所谓的巫神后裔把你给杀了,依不落城的律法,至多判个十年的劳刑。这十年劳刑还不是苦劳,只是把赚到的银钱捐献给死者的家属而已,他本身还是自由的,而且由于没有收入,不落城还会提供给他吃喝住穿。”
“这也叫刑罚?”燕离忍不住道,“那要是反过来呢?”
“要是反过来,”巢淡淡地道:“你就会被绑上金乌神塔,被金乌真焰活活烧死。”
“不知他们还收不收人……”燕离喃喃道。
“除非你入赘。”丹嘲笑着道,“找个不落城的女人,近几年,据说嫁进去的男人日子都不好过。”
“为什么?”燕离道。
“因为金乌女王上任了,还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一本回来。”丹耸了耸肩,“入赘这里,只怕地位还不如一条狗呢。”
燕离只好也叹了口气。
放目望去,从这里已能看到不落城大致的轮廓。
不落城的整体就好像一个鸟巢,越往深处,就越往下凹陷,但在最中心处,却有一个被环绕的河道完全隔离开来的建筑群,而在这些建筑群的上方,悬浮着一座庞大的金光闪闪的宫殿。
将马车安放在指定地点,又来到城门口登记处,登籍造册,领取临时身份证明,这才得以入城。
城内的景观与别处倒没有两样,只不过这儿的建筑风格独特,还是大开了一番眼界。
在路上,燕离渐渐了解到了孤王在不落城中的地位。
当年巫神后裔留下的派系众多,经过那么多年的争斗,被吞并的吞并,被消灭的消灭,到了现任金乌女王这一代,只剩下三个大派系,大长老一脉势力强大,孤王明哲保身,选择了退避,所以另一个派系就此被消灭,才有盗取金乌宝鉴的事情发生。
也就是说,孤王虽然做了缩头乌龟,但整个不落城,除了金乌女王和大长老,他的身份是最为尊贵的。
就在金乌女王居住的金乌神宫下方,这么些豪华金贵气派的大宅,如今有资格居住的,也只剩下孤王一脉的人。
一行人被请到了其中一幢宅子里,受到了隆重的招待。
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燕离见到了孤王。
这是一个不惑年纪的华服男子,整张脸都透着一种韬光养晦的气态,不张扬不显摆,其气场与他的名号相去甚远。
不过,燕离可不会因此小看此人,这可是觊觎金乌王宝座的男人,天下任何有此野心的,都应该被尊重。
他正在盘算着,如果通风报信,能从唐桑花那儿获取什么好处的时候,孤王淡淡笑着开了口,“奉天教徒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实在是辛苦了。可是据我所知,奉天教一向以双数为行动基准,怎么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