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恢复了生命,重新向着下游流淌而去,出淙淙的水声。
小荷走到柳十岁身边,看着石上的那些血迹渐渐被水洗去,忽然觉得溪上的风有些寒冷刺骨,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今天生的事情太过诡异,而且里面有着她很熟悉的味道,这让她很恐惧。
“师姑。”柳十岁对着赵腊月认真行礼。
现在的青山,他最服的当然是公子,接着便是赵腊月。
赵腊月是他在南松亭时的偶像,也是后来桂云城里的同行者。
“师兄……”
柳十岁对卓如岁行了一礼,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青天鉴幻境一别,已经是好几年,虽然在幻境里,他们在楚国皇宫见过很多次,算得上相熟,但那毕竟是在别处。
“这剑真好看。”
他看着那把吞舟剑,说道:“看着就像那个瓷器,什么窑来着,我忘了……”
小荷在旁边低声提醒道:“子窑。”
“是了,就是子窑。”
柳十岁说话做事都很真挚,容易令人信服,让人愿意亲近。卓如岁听着这话却微生恼意,心想这上面有很多裂纹是那年被宇宙峰斩出来的,而且你手腕上那个剑镯是什么来着,有本事你跟我换?
现在的朝天大6,不二剑与初子剑是品阶最高的两道飞剑,哪里有人肯换,就算柳十岁肯……他也舍不得。
吞舟这个名字更好听,也更符合他的性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卓如岁问道。
柳十岁说道:“过来帮忙啊。”
一个人问的莫名其妙。
一个人回答的理所当然。
今次果成寺的梅会,与过往朝歌城里那些年轻修行者较量切磋的梅会不同,更接近于六百年前那场梅会。
六百年前那场梅会时,人族面临着极大的危险,今次的重要性当然远远不及当时,但也极其重要。
中州派与青山宗这两大正道领袖,如果真的撕破脸,朝天大6真的会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这种时刻,柳十岁当然要过来,更何况现在公子是青山掌门。
“又不是打群架,人多没用,而且到时候你总不能拿着一茅斋的镇斋之宝来帮青山出头吧?”
卓如岁想着青山宗面临的压力,早就没有困意,叹道:“终究还是要看掌门师叔怎么想。”
春天时的那场梅会上,中州派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却坚定,一定要减去青山宗的份额,哪怕只是象征意义上的。
柳十岁说道:“只怕公子懒得想这种事情。”
老实人一般说的都是实话。
赵腊月知道井九确实就是这种性情,但既然他派童颜去了冥界,想来应该有所准备,说道:“回去再说。”
……
……
快要抵达果成寺时,小荷看到了已经荒废的菜园,想着在这里的那些年平静生活,她不禁有些难过。
她现在不能留在菜园,因为寺外不安全,谁也不知道中州派和那些正道宗派会做什么,柳十岁也没办法把她带到一茅斋那边,在风廊外开客栈与在一处终究是两种概念,所以他还是只能把她带到井九那里去。
静园还是那样安静,顾清已经被果成寺的钟声唤醒。
这些年神末峰与柳十岁保持联系,就是他与小荷之间的通信,包括菜园与客栈这些事情也都是他亲手安排。但他没有与小荷寒喧,对柳十岁说道:“师父还在里面,稍等片刻。”
柳十岁才知道井九在与禅子论道,心想公子真是了不起。
顾清注意到了小荷苍白的脸色,想着先前的钟声,问道:“生了何事?”
柳十岁把先前溪畔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清沉默了会儿,说道:“不老林的余孽已经安静了这么多年,为何今次会忽然跳出来?”
西王孙的云台被毁之后,不老林看似覆灭,实则真正的根基并没有被动摇,当初在果成寺一役便是证明。
在那之前,谁能想到果成寺的律堂席渡海僧,居然会是不老林的恶人?
像渡海僧这样的人物,必然在各宗派与朝廷里还有不少。
比如今天忽然出手杀死昆仑派长老陈文的那位会元大师。
“他应该是一直跟着我们,从风廊到了这里,终于寻找到了机会。”
柳十岁在不老林里生活了很多年,整理过无数卷宗,很熟悉对方怠
那位会元大师自然不是想杀死柳十岁,不然柳十岁与小荷早就死了,那他要的机会是什么?
小荷想着那个去摘荷花的人,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静园里变得异常安静,因为所有人都想到了那个人。
太平真人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他要挑着青山宗与中州、与昆仑、与北边所有宗派打一场?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秋风吹着落叶在庭院间行走着,渐渐在石塔四周堆厚。
阿大走到落叶堆上趴下,卷成一团。
远方的天空出现一道巨大的阴影,那是中州派的云船,给这个世界与这些年轻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卓如岁看着那边,忽然说道:“那就打。”
红日在海上涂出美丽的晚霞,渐渐掩去了云船的身影,仿佛把它吞了进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