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时间到了,剑自然足够锋利,黄叶自然满天,没有师父的少年也能修成一代强者。
就像再漫长而令人疲惫的旅程也有结束的时候。
中州派的云船回到了云梦山。
山外的云雾生起无数道浪花,然后如梦一般碎掉。
昨天这些云船去青山的时候,不说气焰嚣张,也是沉默之中带着必胜的气势。
归来时却是如此的沉默,死寂一片,听不到任何声音。
白刃仙人归来人间,结果死在了雪国女王的手里!
更令他们感到恐惧的是,掌门真人居然与青山宗联手,想要杀死白真人!
想到这里,数百道视线下意识里落在最前方那艘云船上,却没有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
不知何时,谈真人已经提前离开了云船,回到了云梦山。
他首先去了后山,拜见了几位隐世不出的长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便踏云而下,去了云梦大阵的最深处。
昨天在青山,他受到十方伏妖塔上的禁制反噬,受了重伤,不知为何回到云梦后他不急着治伤,却要做这些事情。
云雾缓缓飘散,露出麒麟庞大而恐怖的身影。
谈真人静静看着麒麟,眼神温和而淡然,宽大额头上的皱纹早已消失无踪。
他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在看着别的地方,甚至是别的时光。
当然,他看的也不可能是麒麟,而是那个人。
——或者说那团从来没有散开过的云雾。
曾经是师兄妹,后来是道侣,相伴数百年,原来从未真的相知,有的只是隐藏在最深处的算计。
白真人的想法比他藏得更深,开始的更早,所以他输的不冤,而且若不是他被景阳真人说动,又怎会被她所算?
现在想来,云雾道法能被十方伏妖塔所破,也应该是三百多年前她让麒麟故意说漏嘴的吧?
“渊妹现在可好?”谈真人问道。
麒麟说道:“何必这时候再来假惺惺的关心,我不理会你们的家事,只想问一声你为何要把景云钟给景阳?”
谈真人说道:“我没有给他,是给了童颜。”
麒麟有些意外,说道:“你居然想把掌门传给那个叛徒?”
谈真人说道:“早儿还在大原城沉睡,不知何时才会醒,也不知道是否能醒,除了童颜我还能传给谁?”
这本就是他与井九协议里的一部分。
只不过到现在童颜都还不知道,井九又把他反手从青山宗卖回了中州。
麒麟的眼里生出两抹幽火,说道:“那个叛徒居然敢把景云钟给景阳,你觉得我会同意他回来?还会同意他做掌门?”
谈真人说道:“我是中州派掌门,你说了不算。”
麒麟狂笑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景云钟在景阳那里,你又受了重伤,我可以一口就吞了你?”
谈真人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话音方落,一口古意盎然的钟出现在他的掌心。
正是景云钟。
麒麟眼神骤变,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同样的画面,到底要出现多少次?
……
……
用无尽仙气施展天地遁法的时候,会有怎样的速度?
春日洒下温暖的光辉,隐藏在其间飘渺而向远方去的气息波动,瞬间便能数百里。
但依然没有那道剑光快,哪怕那道剑光飞行的痕迹已经变得有些歪斜,不像最开始时那般纵横天地,直来直往。
果成寺离东海很近。
当童颜回答水月庵主的第一句问话的时候,白真人便随着阳光来到了寺里,变成松林里的雾气,然后出现在一间禅室之前。
这间禅室名为白山,正是当年太平真人与玄阴老祖听经的地方。
昨天太平真人死了,玄阴老祖死了,果成寺讲经堂首座死了,她还活着。
白真人走进禅室,静静望向那座佛像,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声悠扬,回荡在寺庙里,经声阵阵,让春光多了几分条理。
前些年果成寺的老住持已经圆寂,禅子远在雪原,寺里没有一名僧人能感知到她的到来。
那些钟声与经声可以遮掩她的气息,让她稍微休息片刻。
……
……
果成寺外有座菜园。
菜园里有废弃的房子。
房子里有只剩下半边的泡菜坛子。
剑光一闪而过,沿山崖而上。
寺庙黄墙上留下了一个浑圆的小洞。
后厨里生起一阵微风。
一座大殿上的石兽上出现数道裂口。
静园里的那座石塔被剑光照亮。
井九显出身形,伸手摸了摸那座石塔,望向外面的重重殿宇。
……
……
钟声很快便停了。
经声却持续了很长时间。
不知是禅宗所言机缘,还是对昨日天地巨变有所感触,今天早课僧人们念的《是三千大愿经》。
这部经文说的是脱离此界苦,往三千大妙世界,最后一句是:无上微妙法,百千离劫意。
当这句经文随风飘走之际,井九与白真人再次相遇。
白山禅室外有片石坪,石坪那边便是果成寺的塔林,埋葬着历代高僧大德。
前些年圆寂的老住持便在最前方那座新塔里。
如果太平真人当年留在这里做住持,大概也会有自己的一座石塔。
井九轻弹手指,远处某座殿宇里的古钟被敲响。
再次响起的钟声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