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叶顾怀自斟自饮,自得其乐之际,身边的椅子却被拉开,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坐了过来。
“哟!”叶顾怀眼中带了几分笑,随意地举起白瓷杯,“来得好巧。”
“不巧。”来人的声音极为好听,如清泉泠泠,又似玉石撞击,“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叶顾怀点头:“我说得‘好巧’不是指我们能在这地方碰见,而是说,顶多后天,镇南王陵就要迎来一群不速之客,你刚好赶上。”
此言一出,对方便已了然:“你认为,姜夷歌会在里面。”
叶顾怀轻描淡写地说:“也就随便猜猜。”
说罢,他看似懒懒地抬起头,目光却无比幽深,蕴藏着探究:“你打算怎么做?”
是相信他的判断,跟他一起去镇南王陵;还是双线并进,伺机潜入天圣教,寻找姜夷歌的踪迹?
和静兰平静道:“‘她’让我来帮你。”
言下之意,便是与他一道前行。
叶顾怀闭上眼睛,借此来掩饰一丝飞快略过的痛楚,脸上却还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怎么?连你也不敢直呼帮主的名字了吗?”
和静兰并没有被刺痛,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我尊重她的意见。”
“尊重?”叶顾怀嗤笑道,“难道不是敬畏‘那个人’?”
“我想,我们不必就这个无用的论题继续讨论下去,因为你带了情绪,无法客观地看待问题。”和静兰淡淡道,“事实就是,‘万年枝’外流的消息传到太微城后,时常风让我回了一趟帮会领地,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她。”
“她听完之后,立刻判断姜夷歌很可能与陆昭是一前一后出的事。只不过陆昭名气大,一旦出事,天下皆知;姜夷歌却名气不显,又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放眼全帮会,也就和陆昭熟一些,只要陆昭这条线断了,其他人压根不会察觉到姜夷歌的异常。”
“但也正因为姜夷歌深居简出,少与外人接触,一旦有所异常,她会立刻察觉。不像陆昭,就算碰到刺客,还要先思考半秒对方到底是来刺杀他,还是来刺杀梁王。想要暗算姜夷歌,难度比暗算陆昭大多了。”
“综合以上几点,‘她’认为姜夷歌应该不是被动出事,而是主动设局,并且很有可能与陆昭在谋划着一些事情。只是其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既是如此,整个西南最盛大,最合适,姜夷歌也最熟悉的舞台,无外乎就是镇南王陵。”
“姜夷歌曾在镇南王陵这张地图上刷了七八年的级,对镇南王陵的一到八层无比熟悉,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
“‘顾怀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一定会冒险进入镇南王陵,一探究竟。我担心幕后有人在操纵一些事情,方演变成今天的局面。顾怀势单力孤,就算不陷在里面,也会受到重挫。静兰,请你立刻启程,赶往镇南王陵,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叶顾怀收敛了笑意。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就算隔着面具,也透着三分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和静兰却视若无睹,泰然自若地把话说完:“方才那段是她的原话,最后还有一句——‘因为,帮顾怀,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漫长的沉默后,叶顾怀才轻轻道:“她还是这样,明明比谁都看得清,却仍旧愿意去相信。”
然后,他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明明是度数极低的浊酒,这一刻,却如刀锋入喉,带着鲜血淋漓的痛。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许多年以前,他一定不手贱,蹲在隐藏地图半年,只为破解断壁残垣中的古老谜题,从而开启鬼谷传承,成为全中州第三个,也是那个资料片中,最后一个接到这一任务的人。
昔年种种,仿若一梦。
那两个人比谁都清醒,徒留他这个旁观的局外人,深陷其中,无从解脱。
和静兰坐在一旁,神色未变,更无一语。
这位在数学领域堪称“鬼才”的人物一向如此,对科学之外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之所以来玩游戏,也只是对《中州》的建模很好奇。不理解以现在的科技,为何能做到这等近乎不可能的创举。
如果说姜夷歌只是不爱与人打交道,和静兰就是游离世外,事不关己地活着。除了帮主的拜托,或者她感兴趣的事情以外,她不在意任何东西。
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与叶顾怀打交道,一个太透彻,一个太空灵,压根聊不到一起去。
但综合他们两个人的能力、职业与性情,确实最适合组队去探索镇南王陵。
叶顾怀是建筑设计师,对空间、结构有着非凡的敏锐;和静兰则对数字有着超凡脱俗的敏感。哪怕镇南王陵塌了,他俩肯定也是最先发现情况不对,并且最有可能逃生的。
不仅如此,两人的武功又都是轻灵飘逸一脉,和静兰也不是很喜欢掌握主动权的性子,在身怀使命的情况下,几乎不会与叶顾怀发生冲突,反正按叶顾怀的意思来就行。这其中省了多少事情,不言而喻。
若不是看在这几点好处的份上,帮主也不会拜托和静兰走这么一趟。
只可惜,和静兰的到来,非但没令叶顾怀感觉到盟友在侧的喜悦,反倒觉得杯中酒是那般的苦涩。
他就这样一杯接一杯,很快将一壶酒饮尽,才对一旁沉默坐着,像个冰雕的和静兰说:“我掌握到了一些信息。”
“第一,姜夷歌师父的死,天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