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嗨!嗨!嗨嗨!嗨嗨!
鼓声激振,人声鼎沸,从一座巨大的平顶建筑物中传出,惊动了老树黑鸦。
建筑外观十分朴素,灰白涂墙,高约二十米,方方正正,两面大门,四面有窗,根据墙的承重力开大开小。窗子不用纸,用最粗制的琉璃面,降低恶劣天气的破坏。这日晴好,琉璃窗全部敞开,并将阳光最大限度投入建筑物内。四面窗导八面风,平顶放置四个螺旋向上的风转轮,双砖墙结构,考虑得是冬暖夏凉的舒适性。
建筑内只有必要的支撑柱,没有其他阻隔空间的架构,反而还会嫌地方不够大不够高。这里是生产定制的木架屋顶以及木屋墙的流水线,然后直接拉到建筑工地安装,省时省力,提高工人操作安全系数。人们可以一脚踩地,一脚踏顶,不小心从屋顶滚落,也就几米高,一笑了事。
居安造的新工具,多具备可移动可拆装,却又极安全的特色,如滑动高梯,升降摇架,等等。人不在多,手摇脚踩的齿轮设计,节省运输移动的时间,强化工艺的精美牢固。
大屋有序,天字号,是居安造最先建的厂房。地字号,又称火龙场,烧砖烧瓷烧琉璃。第三号马上竣工,是实验场,研发新造料之用。
鸦场所有的木草棚陋宅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原居民们有些变成工人匠人,有些负责勤务杂务,工作在穷土贫壤却绿意盎然的厂区,住在依山傍水风景如画的宿村,往返于专造的平坦大路。鸦场人,绝望边缘的人,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凭一己努力,可以获得同等的回报。
居安造,不但在行业中名声渐盛,民间也有了一定知名度。然而它没有肆意扩大造行规模,仍以兰生,六兄弟和平旺为主干,分成勤部匠队工队三部六支。铁哥是大掌事,平旺主销售,泊三主账房,木林管天字匠,倪土管地字匠。管宏被推举为大工事,统领工队。褐四负责第一工队,但工队合并又拆,现在也带管宏的工人,没有什么山上山下之分。工队的人数略增,从六十到七十余人,只是多了些鸦场居民。而原有的工人中有二十来人成了匠徒,由木土兄弟分带。平旺领掌事三名,泊三管两个账房先生。
经过一年半,已不算菜鸟的兰生如今带第二工队,负责六皇子府工程的收尾。
当然,六皇子府不是居安造一家做下来的,她将大半工程承包给乐福造等其他造行,甚至还向长风造开出了合理的价钱。常豪饭局上说得好听,说会优先让出资源,却不但拒绝出工队工匠,还以承建东宫殿为理由,和居安争抢造材。不过,兰生不觉得委屈。长风造主如此小人,他不肯和她签承包合同,她还乐得少些防备,免被人抹黑陷害插后背。
熟练工虽然有限,有力气的人却无限,看着造行小,一旦接活,找足工人并不难。单乐福造一家,乐和手下人比居安少一半,承包士馆仕馆之后,短短一个月就有上百人开工。整个六皇子府,最忙最赶时工人超过千数,凿打嘿喝之声传遍北城内外。只要长风不捣乱,根本不愁人力资源。
倒是造料有过一些麻烦,好木被工造司和长风一抢而空,连夯土包都得提前订。好在兰生用料反传统,不但用他人不用的大量坚石料,砖坯需要特别定制,还要烧瓷片,造墙纸,制水管,打铁基,准备期长达半年,和东宫工程静静错开,材料商才能正常供货。
总之,六皇子妃的身份曝光之后,在长风不合作不针对的疏远态度下,居安造已被业者接受。行规虽因长风的傲慢无法顺利制定,兰生却让常豪接受了三条。公会由各造造主组成,不分大小,一人一票。长风造的规矩不适用其他独立造行,各造行自定标准,其他造行就不得干涉。新入行者可通过注册任何一个造行,完成他所属造行的考核标准,就能自行开业,但公会有权对他的工造进行合理查验,检验队由随机抽取的各造匠工组成,当日组队当日验。
公会权限小,仍容易受长风控制,但促动了入行新途径和抽检的公正程度,将长风一家垄断的形势悄然打破,产生了多寡头的可能。不过民主这东西,就算千年之后,浑身仍都是毛病,只能接近民众一点是一点。
今天这么热闹,正是居安造在做一规矩,叫做择优取用。
厂房里腾出一大片空地,大清早,有工没工的基本上都到齐了。褐老四咚咚敲鼓,场中央三人高高踩着地上的东西,另有十来人摩拳擦掌等在一旁,周围个个为他们鼓劲一般,嗨嗨大喝。
踩得是屋顶——嗯——或者说是抗力测试的屋顶模型。它们当然不能太大,但也不能太小,在同等尺寸比例的基础上运用自己的设计。这日是三选一。普通瓦,雕了漂亮飞檐的歇山顶。开放式八字高低顶,亮漆平瓷贴面,还有天顶平台。拼砖弧型筛箕顶,开天窗,顶边延展花台。设计者是这时站顶的人,分别为褐老四,倪土和伊婷,以褐老四笑得最大声,踩得最用力,而且声援浩大。
“兰大姑娘,怎么说?”他问得也大声。
人人立刻看向场边环抱双臂,侧望着,凤眸淡敛的女子。她做事时,总是份外专注,周围的纷扰喧闹好似和她隔了一层水膜,加上铁哥不在,就成了唯一认真看屋顶的人。一身紫花藤的涟漪裙,随她绕圈缓走,如水波轻漾。紫花攀藤,花骨清美,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