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远远在前头领路,听不到兰生和无果说话的聪明距离,不过两人也没说话,一来都不是啰嗦型,二来兰生正忙着想事。
从葛婆子开始,五公主三个字仿佛就跟影门牵上了线。九星山里的秘密,更是直接指向了五公主。山是她的,有人在她的地方大兴土木,还仿造宗庙帝祠,她全然不知就有些勉强了。除非,被刻意隐瞒,还要保证瞒得滴水不漏,瞒得时间够久,就只有公主府里的人,更可能是五公主信任倚仗的好帮手好忠仆,以假面隐藏在这里。
地牢和绿竹殿所造的时间相近,还很新。绿竹殿甚至没有完工,所以景秀那对父女仍在私购铁器,制造绿竹的芯子。但从小扫带回来的蟠龙柱碎片等等,绝对是上百年的古物,居然连外围涂墙的夯土都和帝祠的墙一模一样,由此可以断定,真假帝祠是同时建造的。
这倒不难想通。影门祖师爷既然懂得利用人性的劣根进行阴谋,当然也明白皇帝的宠信也不会长久。他和泫元帝没有撕破脸,大概元帝确实对他信任有加,而这位祖师爷也良心未泯,故而甘当了影子。但他深谋远虑,想到后世子孙,故而造就双祠,以更接近天的祠庙暗中压过了泫氏帝祠,大有风水上的运用。
还有一点,绿竹殿也好,公主这片北府也好,都展示了极为出色的建筑设计造诣,而影门宗主在绿竹殿,与她那番轻浮诡秘的对话,似乎透露出对她工造技艺的赞赏,显然他自身对工造就相当有兴趣。
一个大胆的假设立刻出现!影门宗主不但藏身于五公主府,还精通工造,只要她能找出公主北府的建造设计者,或许就抓到了影门宗主的实形。先从莫奕大伯着手。此人对九星山的打探,明显具有打消公主开发念头的偏向,为什么?
“她们停下来了。”无果无时无刻不留意着沉思的主子,提醒道。
兰生回过神,面上展开微笑,神情自若走上前去,“这是到哪儿了?”
“回禀兰造主,此处就是北府荷塘,今年特别冷,水面结了厚冰,十分经得起重,小郡王就想了个主意,命匠人凿了冰灯冰桥冰花各种,放在塘上,您瞧,冰面上还特意凿开几个洞,坐入冰船可以冬钓。”一个大宫女答道。
兰生看清眼前,那些眼角拐进的,她以为了再普通不过的,池塘的景,其实只是冰雕。远远望出去,白茫茫的冰面原来仍在向前方延展。她不禁呆住:这是荷塘?应该够得上小湖的资格了吧?别说小船,弄条画舫都能游上一时半刻。
大宫女好似知道兰生的诧异,莞尔一笑,“小郡王懂事之初就将它错叫了池塘,公主殿下就干脆改称荷塘。虽然有趣,但确实常让人误会。”
兰生笑了笑,但觉冰雕非常精致,平常也不多见,就走上冰面近瞧。走着走着,听到乐声,清晰可闻但不喧闹,颇为清雅的琵琶音。
“这里离驸马招待客人的云珍阁很近。”大宫女解释道,同时指给她看。
就在东湖岸上,有一座漂亮的临水楼台,楼台以粗壮结实的古木支撑,用最少的木条镶嵌门窗,使绵纸看上去份外洁白。但工造司最喜欢用的琉金瓦,还在水柱上建起的,很夸张的砖须弥座,屋顶檐下繁美,柱头和转角作双抄双下昂,还有补间铺作驼峰上出双抄。大概是为了突出云的珍丽,堆砌了高难度高成本的奢侈,在兰生看来,珍是珍了,云要哭了,喧宾夺主的细部令天然纯色混浊。
“让开!让开!”突听有人急喝。
兰生一回头,只见两列二十名小厮端着托盘,在一个中年管事的带领下,穿过形形色色的冰雕,往自己疾步滑来。她赶紧让到一边,心情未受影响,好整以暇看他们脚上带铁齿的走冰鞋。
为首的大宫女却表示不满,为防兰生摔倒,招另外三名宫女在她身后站定,八手相扶,“赵管事莫对公主贵客不敬,横冲直撞若伤了贵客,怕你担待不起,尤其还是你偷懒抄捷径,打扰贵客赏景。”
赵姓管事讪笑,“并非我偷懒,实在是天寒地冻,这边传菜那边冷,才想出了这个办法。驸马爷的客人也不能怠慢不是?”
公主府里的仆人个个精,赵管事又对着兰生作大礼,“小的刚才走得急,没瞧清楚,绝无不敬之意,望贵客海涵。”
兰生道声无妨。
赵管事打着笑脸,向后催促众小厮,“小心别撞到客人,也仔细你们手上的菜,掉一盘就扣你们半个月月钱。”看众人重新走起来,却发现一个开小差的,“落在最后的,喂,就是你!东张西望什么呢?还不利索点儿?找抽呢!”
兰生因此和那名小厮对了一眼,心上泛起怪异,一时说不清道不明,等这些人过去了,这才啊了一声。
大宫女问,“兰造主可是不舒服?冰上太冷,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婢子立刻准备热茶。”
“之前湖边的亭子就看着挺好,在那儿喝茶吃点心吧。麻烦你们先行准备,生炉烘暖,我正好再看一会儿,待你们准备妥当,就唤我。”兰生但道。
大宫女看了看亭子那边,觉得只要能瞧见这片冰面的状况,就应该不要紧,便带着三女退下了。
“无果,你眼尖,刚才落在最后的小厮是不是熟人?”背着双手,重新于冰雕中悠悠转,眼睛却看着冰面,脚尖脚跟轮换着踩。
“小姐可以打个比方。”无果幽默在此,因为溜眼了,又不想承认。
“比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