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南月兰生留心的却是在曾光身后尖头尖脑冷笑的妇人。妇人双手拢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女,应该是曾光的妻子,但她对长女即将被抵债浮现满不在乎的神情,不合常理。
南月兰生示意有花无果进亭子,同时问茶博士,“那妇人是曾光之妻?”
“续弦周氏。曾光早年丧妻,只有长女是亡妻所生。”茶亭和曾家邻居,自然一清二楚。
“怪不得。”南月兰生恍然大悟,周氏只护自己的犊子。
有花过来,虽然让南月兰生堵了一回心闷,态度仍好不了,“叫我俩干嘛?”
“等会儿你去帮曾光还王麟五十两,王麟要是不肯——”南月兰生一转凤眸,“无果,你打到他收钱滚蛋为止。”
有花撇嘴,“什么时候兰生小姐爱打抱不平了?稀奇真稀奇,可惜我们帮不得。夫人严训,不可惹事生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南月在瑶镇无名,以梅夫人母女的身份生活于一群平常百姓中。
怕让人抓到小辫子,回家变成了遥遥无期?南月兰生却不怕“夫人严训”,“你们不出面,我就出面。”无果是负责保护她的,不至于看到自己被小霸王打还冷眼旁观。
“小姐,有花没有说错,我们帮不得。”不常表达意见的无果若开口,就是一锤定音。
有花挑眉而笑,仿佛终于能对南月兰生示威。
“夫人的严训还有一句呢。”如今的南月兰生拥有一颗强心,“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是有这么一句,不过跟你多管闲事沾不上——”有花突然敛起神情,“小霸王招惹你了?”
“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南月兰生要为南月兰生实施报复,“欠债还钱,父债子偿,我本来管不着。”她不想当出头鸟去讨伐整个古代法律制度。
有花和无果对看一眼,还是有花开口,“他怎么招惹你的?”
“你们以为我那天无缘无故掉水里去了吗?”她轻描淡写,因为这不是她的遭遇;她一定不能让王麟好过,因为她借南月兰生重获新生,得还清这份人情。
无果的呆板苦相突变罗刹。
南月兰生第一次见,望着居然生畏,“无果,你还是发呆的好。”
无果呆回原状,低着脑袋道,“又吓着小姐了。”显然,以前这种状况常发生。
南月兰生坦然承认,“是吓人,你脑袋上要戴个高尖帽,手里拿根铁链子,就是拘魂的黑白无常。太好了,跟着你今后可耍威风,首先帮我把小霸王的魂拎过来,办好了有赏。”
无果从没听过这个说法,让自己自卑的缺陷无形中成了优点,心里隐隐高兴。
连有花都起了兴趣,忙问赏什么。
“我屋里的东西随便你俩挑一件。”她横竖靠定她亲妈,吃饱喝足即是满足。
“什么都行?”有花眼睛睁大,南月兰生压箱底的好东西可不少。
“什么都行。”她真心实意。
有花精神抖擞,右手摊开,“五十两拿来,我会看着无果揍死那家伙。无果不行,我就动手。”
“总要等千钧一发的时刻,不然不懂得珍惜。”是她还想再看一会儿热闹。
“小姐到底怎么掉进水里的?”唯有茶博士没让她虚应过去。
她仿佛没听见这一问,目光注视着曾家门前,在茶博士以为她不会答的时候,吐出三个字,“他推的。”
当场惊呆了三人。老头不敢再问,有花无果则知不能在外面问。
而小霸王那边已经矛盾激化,两个打手拽起曾姑娘,要送进王麟怀里。曾姑娘哭着,死命抓着亲爹求他还钱。曾光又让周氏和两个女儿拖着,周氏撒泼,哭天抢地说作孽,家里哪怕有一分的银子都不会任女儿被卖。
南月兰生越看越明白,自言自语道,“原来曾光有钱还啊。”
“曾光双亲开了个店,老家好像还有土地,他年轻时算是挺体面的少东家,又娶了一个贤妻,一家三口殷实富足。自周氏嫁进来,非要管铺面,结果亏本关了门,又死管着丈夫的钱,曾光才染上赌瘾。”茶博士继续提供情报。
这时就听曾姑娘厉声问难周氏,“我分明看到妹妹拿着银锞子玩,家里如何没有银子?就算你不肯拿出爹的钱还债,那好,我娘临终前交给爹二百两我的嫁妆银子,一直都存在方圆钱庄里,你交出来。”
周氏雷声大雨点小,根本就是干嚎,闻言立刻板起脸,“我的大姑娘,你爹三天两头赌钱,你难道没瞧见?连房子的地契都押了,更别说你的嫁妆银子。你不信我,大可问你爹。”
曾光低下脑袋,似乎默认的意思。
“我不信!”曾姑娘感觉自己正坠入地狱却无力挣扎,眼泪簌簌往下掉,“家里的钱都归你管,爹要去赌钱还得问你要。你那么精明,怎么可能全给他?”
周氏装可怜一流,假意抹眼角,“平时虽是我管着钱,但钱都是老曾家的,你爹非要不可,还动不动要休妻的,我能如何?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这些年我自认待你如亲生,没有亏待过你。如今你爹终于惹大祸,你不愿抵债,你的妹妹们就要被卖。你忍得下这个心?你看看她们——”说着把最小的女儿推向前,“即便同父异母,她们到底也是你的亲妹妹。”
小姑娘哭得眼泪鼻涕,叫声大姐。
曾姑娘死死咬住嘴唇,皮破血流也不在意,心里痛到麻木。爹惧内,继母黑心肠,她已无力回天,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