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人,头扎兵士髻,披挂软鳞甲,脚蹬黑鞘靴,腰系青皮带,马身侧均横一柄乌亮银尖长枪。
这街本就拥挤,冲进这队人来,顿时混乱。
就像可笑的道路潜规则,人让自行车,自行车让小轿车,小轿车让大卡车,大卡车让名牌车。明明人命最重,却不知怎么就被看成了最轻。且看,穷人让骏马,马上的人还凶神恶煞,觉得让太慢,当场吆喝出声。
“挡路者自己找死!”说罢,数道长鞭一通乱挥,打得马前两边的人惨呼连连,也因此劈开一条通往平医所的直路。
兰生要喊结帐的手放下。
那些挡了路的百姓一个个皮开肉绽,还有满面是血的,却一声不敢吭。这是帝都,王法护贵。想要活命,最好乖乖闭嘴自认倒霉。
那队人到了平医所门前,不下马不进门,一人高喊,“我乃黑豹营尖锋队,来请圣女移驾,为将军看病。”
“好嚣张。”无果都忍不住说了一声。
“黑豹营为帝都神龙军第二大营,还是强兵强骑杀敌不眨眼的尖锋队,有嚣张的资格。”“圣女铁粉”回道。
“我看不是杀敌不眨眼,而是恃强凌弱的好手。”兰生笑着回头看那人。刚才没在意,这时看清那人扎书生巾,蓄了一把倜傥黑胡,手边放羽扇,三十余岁的中青大叔。
中青大叔与兰生对视,目光不让,“小姐不也听见了,对方急着救人。一军之将,性命重如山,若让那些弱等小民延误了救治的时机,谁担待得起?”
兰生的笑随那对刻薄凤眸眯飞而愈发妖冶,“一军之将若没有弱等小民给他当兵,命轻如羽。”
茶铺中不乏懂道理的人,听到这儿就在心中暗暗赞妙,同时又为兰生捏把汗,都想中年人帮那些跋扈的骑士说话,多少有些关联。
但中青大叔却没发难,沉着神色,紧紧抿住嘴,看不出想什么。
兰生不以为然,转头继续看向对面。
不一会儿,门里人影频晃,三四名剑卫开道,玉蕊在后走了出来。
有人抖声跪地,“圣女圣恩,天佑万民。”
一人跪,人人跟,纷纷喊。眨眼三层人墙矮下,乌鸦鸦跪了一个不漏,双手前伸伏地,掌心向上,头不敢抬,眼不敢望。
兰生也算开了眼,只觉那夜与她一同罚跪的小白花妹妹此时光华万丈,圣洁至纯,那笑颜比观音菩萨还至善。这就是远观不可亵渎的效应么?
“今日事出有因,玉蕊不能再为大家看病,都回家去吧。”
虽然隔开一街宽,兰生却将玉蕊说得每个字都听清了。不是她嗓门大,而是四周太静,神圣肃穆之感。更令人叹服的是,她一说大家回家去,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就开始散开,无一人吭声抱怨,连失望的脸都没一张,很快平医所门前可罗雀,只有那一队嚣张的马嚣张的人。
“慈恩圣女,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之人背对兰生,但十分傲慢无礼。
兰生早见识过帝都“制服”人士的请人态度,只是想不到圣女妹妹居然跟她的待遇差不多,不禁脱口而出,“黑豹营将军什么来历,敢对圣女摆架子?”
她看似自问,其实是说给中青大叔听的,想他定会有问必答。但等半晌,没人应她。她侧目望去,却见那位大叔双眼紧盯着平医所门前,并非不肯答,而是压根没听她说话。
目光好冷杀,兰生看着一愣,也因此只放了一半心思回玉蕊那儿。
请人的虽不善,玉蕊却善,笑容清澈还甜,说道,“你们不用冒充黑豹营的人,如果真有人病了,我跟你们走一遭就是。”
什么?!冒充的?!兰生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玉蕊身前的剑客抽出了剑。他们只是必要的防护,但马上那些骑士却立刻尖枪在手,一动就是杀招,要取对方性命。
剑客们功夫不见得弱,可是正邪忽然碰撞,邪气一般会旺,而且敌人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因此一下子被打得七零八落,顾不了玉蕊那边。
玉蕊身后虽有几名丫头,却只会拉着她往门里退,尖叫不停。于是,又冲出几个青袍少医郎,神情惊惧,看着就是文弱学生,倒敢挺身而出,护在玉蕊前面。
刚才为首说话那人跳了下来,提一杆枪,杀气腾腾往玉蕊走去。他很笃定,势在必得,所以挑飞一个少医郎之后,放慢了杀人速度。
平医所并非坐落闹市,玉蕊把人们全遣走了,这时竟再没一个能多管闲事。茶铺子里,不知何时只剩兰生,无果和那位中青大叔。
“无果,去。”兰生眯眼。
无果犹豫。
“她如果在你我眼前出了事,咱俩就真成吃白饭的了。”让无果出手,图一日三顿饱饭。怕她长不出息,是吧?
无果立马想到自己还要长身体,身随念转,一纵就出去数丈,几个起落便到为首骑士之后,右手翻出一道橙光朝他背心刺去。那汉子并非庸武,感觉身后来人,回身抬起长枪来挡。
橙光定住,显出一柄一臂长三指宽的剑,剑身上有一条耀眼的金线,好不奇异。
那汉子却不在意,只觉无果年少,是来找死的,但冷笑一声,“小子还没断奶,也敢跟爷爷较量。爷爷我当年把人当肉串烤的时候,你大概没出生呢。”
尖枪一震,见无果的橙剑往回收,汉子乐得嘴咧大了,双手再使一招索魂夺命,枪头钻开秋风,对准无果的咽喉扎下。
无果不闪,橙剑竖在喉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