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滚出去!”二长老第二次说出这句话时已经被气瘫在椅子上,左手扶着扶手,右手努力在心口上顺气。昕黎站在他身后,递过去一杯茶消火。
我跪在大厅里,双腿和膝盖已经发麻了,为表决心,只能一动不动。
“我心意已决,请长老成。”
话刚落音,一个茶杯飞过来,打在我肩上,热水撒了一身,零星的几点滴到手背,烫出几个红印子。
“你从皇宫死里逃生,为了暗夜阁差点命丧大长老,现在,你又一声不吭就要走人,到底是个什么理由!”他一把年纪,因为气急了,说话也是颤颤巍巍的。“你母亲因为复国之事积郁成疾,我知道你身上担子重,可现在这一盘散沙的凉西人却指望你能干出一番事业,就算是为了你的母亲,你又怎么能一走了之?”
二长老是母亲出嫁时带过去的老管家,母亲是异族人,一直都与他很亲近,几乎情同父女,我和昕黎也一直将他当做亲爷爷看待。
如今他这般痛心疾首的模样,我确实心中有愧。但这件事情,我已经一再妥协过了,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做个了断。
“请二长老成。”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话。
他站起来,咳嗽着:“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为了个男人连国家都要抛弃,你可知他是我们的死敌啊!”
我诧异他会知道这件事情,然后将目光落在夏曦莺身上,她也是一脸震惊,对着我摇头。
“从今天起,我和他都会远离尘嚣之外,他放弃官爵,也不会与暗夜阁作对。”
“你和你母亲真像啊,她为了他要复国,你为了他要放弃复国。造孽啊!”他坐在台阶上,斑白的双鬓和脸上沟壑纵横的纹路让他比同龄苍老了十岁,尽忠多年,他换来的却是我们一个一个的离开。
手指慢慢拢紧,低下头,不看他,才不会心软。
身边突然又跪下一个人,雪白衣衫拂起地上的尘土。
“我会辅佐皇子,直到我死去的一天。请长老应允阁主。”
苏衍清……他这……又是干什么。
我侧头看他,他却不看我,只是跪着,上身挺拔,表情不卑不亢,含着极大的决心。
“阿姐为我们做的够多了。”昕黎走下台阶,跪在苏衍清身边。“昕黎从前不懂事,现在愿意为阿姐分担。”
二长老怔住,垂头丧气地摆摆手。
“欣丫头,希望你不要像你母后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他左摇右晃地站起来,蹒跚离开。
就给我一个萧索,又孤独的苍老背影。
他这是同意我离开了,但自己沉重的心情还是无法释怀。
苏衍清扶我起来,让我在他门口等等,我站在外面,看他急匆匆地写什么东西。好一会才出来,递给我一叠纸。
一张一张翻开看着,字迹因为匆忙而略有些凌乱。每一张,都是一个药方和一些日常饮食的注意事项。
“你身体里的毒,已经被暂时压制了,但绝不能掉以轻心,我那把琴你带走,平日里弹弹静心的曲子,身体就会慢慢恢复。”
“这怎么行?那琴太贵重了,又是你宝贵的东西,我也用不着。”我怕他再推让,赶紧迈步要走,他一下子拉住我,力道太大,整个人都撞上了他,肩膀一阵疼痛。
“对不起。”他道:“琴你带走,它并非我宝贵之物,能够治你的病,才算是物得其用,用其所值。”
苏衍清第一次以这般温柔的口吻对人说话,我反而感觉不太适应。
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到远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好。”
我答应了他,他才松开我的手腕。
“以后,我都在这,你若是遇到难处,就来寻我。”他留下这一句话,把琴交到我手里就走了。
末了,连头都不回,清风吹起衣袂,只剩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此刻,我身边只剩下昕黎和夏曦莺,蓝芷不愿意见我,因为这件事,她始终都不肯原谅我的做法。
“阿姐,保重。”昕黎伸手抱了抱我,轻声叹着气。
“就知道你躲不过他这一劫。”夏曦莺口中的‘他’正指的是北宇瑾辰,她这句话也说得实实在在,我无法反驳。“你可要想好了。”
我笑了笑,揉乱她的头发。“从来没有想得这么清楚过了,今后,照顾好昕黎。”
江上旗亭,送君还是逢君处。
酒阑呼渡。云压沙鸥暮。
漠漠萧萧,香冻梨花雨。
添愁绪。断肠柔橹。相逐寒潮去。
……
骑着马在回去的路上,我想在隐居之前照顾如雪,她身子不方便,等她生下孩子,我们再离开,才算放心。
正思索着,马儿悠悠地走着,忽的停下来,弄得我差点摔下去。
青柳小路,蔓草丛生的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人停在那里。
定睛一看,却是萧翎。
他只有一个人,骑着马,看起来悠闲地等人。
经过上次他差点无心杀人,又半夜打探消息的事件,我几乎要拔刀而起了。
右手握住刀柄,狠狠地盯着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丫头,你这是准备回去过居家小日子咯?”他看着我马背上驮着的琴和包裹,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语气并不轻松。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相欠,如果你非要争个高低,与我为难,别怪我手下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