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五年阴历正月二十八,幼帝柴宗训的冠礼在隆重、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在所有朝廷重臣以及所有在京节度使的参与之下,于开封皇宫中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按理说,冠礼相当于成人礼,标志着一个男子长大成人,开始履行自己的责任,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同时也是一件喜事。而作为一国之君,冠礼不仅标志着其已长大成人,还意味着他可以真正履行一个皇帝的责任,开始亲自理政,治理自己的国家,更是一件于国是大事,于己是喜事的大礼仪。可对于正在大庆殿中按照礼部司仪的指挥,进行一项项繁琐仪式的柴宗训来说,却丝毫没有长大成人的喜悦和即将亲政、重任在肩的感觉。
尽管十六岁的柴宗训在努力的保持着认真、郑重的姿态,一丝不苟的完成着一项项的仪式,可其眼神中的一抹抑郁与无奈还是泄露了他现在真实的心理状态。因为他很清楚,冠礼之后,除了母后不得不按照规矩退出朝堂,不再如之前一般临朝听政,其他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变化。尽管自打北平军入主开封之后,母后即便在朝堂之上,也左右不了朝政上的任何事情,也像自己一样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可哪怕她在珠帘之后通常是一言不发,但只要有母后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会觉得安心,在面对王崤峻、张维信等“乱臣贼子”时才不会六神无主、心中忐忑。
一想到日后将不得不独自面对那些个掌控着京城乃至整个大周局势、随时可以左右自己、母后及一众兄弟命运的权臣们,柴宗训的心中便凄苦不已。此时此刻,他是多么希望自己不是生在这武人当道、皇权更迭如走马灯的时代,不是生在帝王之家,而是生在一个平民百姓之家,可以上奉父母双亲,下爱兄弟姐妹,一家人平平淡淡、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他宁愿不要现在的荣华富贵,不要现在的锦衣玉食,也不想处处受制于人,时时担心坐在大殿之中的那个在上朝时至多向他微微拱一拱手,连腰都不会弯的宋国公哪天不再愿意坐在下面,或者被他的那些想让自己的前途更上一层楼的兄弟们所鼓动,连做傀儡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将自己从那张龙椅上赶下去,或软禁、或暗杀,然后取而代之。
只是,抑郁归抑郁、担心归担心、无奈归无奈,对于这场由“清园”兄弟策划、主持,实质上是为其削藩战略服务的冠礼仪式,柴宗训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正所谓“时势比人强”,面对随时可以取了自己和母后性命的一班“乱臣贼子”,柴宗训无论对王崤峻等人有多么的不满,也只能把怨恨深深埋在心里,表面上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就在柴宗训的冠礼在开封隆重举行的前两天,在留下一名与自己相貌相像的替身参加冠礼大典后,经由赵彦韬的协助,以及沿途后周各府、州、县“暗羽”分支机构的全力“配合”,怀揣假“蜡丸帛书”的孙遇也有惊无险的抵达了契丹皇帝进行“春奈钵”的上京道长春州,并比较顺利的见到了耶律璟。
尽管此时无论是耶律璟还是契丹的其他文臣武将,早就失去了与大周,或者说是与北平军对抗、较量的勇气和胆略。可看在孙遇代蜀主奉上的那份极其丰厚的礼物的份上,耶律璟并没有一口回绝孟昶结盟抗周的提议,而是像当初对待南唐(江南)使者时一样,一面收下丰厚的礼物,一面说一些声援、支持蜀主对抗大周的场面话,以安孙遇之心。至于双方结盟攻周之事,耶律璟却并没有马上给出一个确切的态度,而是表示自己要先与群臣商议,然后再给其答复。
契丹人模棱两可的回答,令一心想要搬取救兵,将国家从恐怕很快就会降临的灾祸中解救出来,为君分忧的孙遇既急躁又不安。可结不结盟、出不出兵,如今的主动权在契丹人手中,他孙遇就是再急切、再渴望,也只能耐心等待,等待契丹人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实际上,自打常驻开封的使节将孙遇希望北上上京道拜谒的消息送来后,耶律璟就已经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并且对与后蜀结盟抗周之事有了定计,其与文武大臣商议的说辞不过是个幌子。说起来,自从当初幽云之战大败,丢掉了最繁华、最富裕的幽云十六州以及在北平军的“霸王行动”中丢掉了中京道的大部分土地后,无论是作为皇帝的耶律璟还是他手下的契丹文臣武将们,早就达成一个共识,报定一个信念——礼可以收,盟可以结,约定可以达成,但南下攻周绝不可为。所以,耶律璟让孙遇回去等答复只是为了表现自己帝王的沉稳与城府,根本没有也无需和别人去商量。
于是,在耐着性子等了三天之后,孙遇终于从耶律璟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大辽同意与蜀国结盟,共抗周国,并约定以当年的阴历八月二十为期,双方共同举兵,南北夹击中原。
不过,与当初敷衍、搪塞南唐(江南)一样,为了尽量避免落下把柄给周国,令其将目光和兵锋转向北方,此次与后蜀结盟契丹人依然是坚决不同意白纸黑字的订立盟书,而是以防备孙遇返程时万一出现什么纰漏,以至盟书落入周国之手,进而影响两国结盟攻周大计为由,谢绝了孙遇希望双方订立盟书的请求,只是以口头方式达成了同盟协议。
尽管没能和契丹人订立实质盟书,但一来,孙遇认为耶律璟作为一国之君,绝不会食言自肥,以失信于天下为代价背盟弃约。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