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成婚之前,便与刘洪有往来,我乃刘洪之子。与陈光蕊无干。今天想来,那血书所写分毫不差,怂恿我上京告状,却是未提及徒儿生父乃是陈光蕊。想来。必不是我母亲笔……”
法明不答。
“为何我与陈光蕊生得如此相似,却不似那刘洪。师傅,徒儿心中苦啊。”江流仰面叹息,久久不能自拔。
法明低头倒水,又将水递到江流面前,道:“既知俗世苦。何不成佛?”
江流不接水,只道:“师傅可否告知,那血书是谁人与你?”
“那日为师在江中救起你,是夜,正法明如来托梦,告知他日若你要下山,便将这血书交予,无需多言。醒来之时,已见血书安放床榻。”
“正法明如来?”江流苦笑道:“他为何要陷我于不义之地。我母弃我于江,恐与其也脱不了干系。”
法明双手合什,颂道:“阿尼陀佛,那刘洪罪孽深重,今日之果,也是他自种的恶因。徒儿无需自责。”
“那徒儿又种了什么果?”江流茫茫然道:“莫不是徒儿前世乃罪孽深重之人,今世方要遭这杀父害母之孽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善与恶,黑与白,皆因心而生,以世人之所喜为自喜,以世人之所恶为自恶,必入了魔障,无以自拔。有道是心清,则世界明。徒儿今日之苦,全因心中不清。”
“知,却不悟。”
“此乃众生之苦。”
……
是夜,正法明如来入梦。
“金蝉子,你可悟了?”
“金蝉子?”
“你乃金蝉子转世,成佛,尔后有惑,自愿堕入轮回受十世修行,愿受众生之苦,求心中至道。今十世之期已满,若是悟了,而今开始,应当刻苦修行,脱八苦,他日必重返极乐,列佛陀之位。”
梦中,江流面色淡然,如秋水似镜。
“列佛陀之位?我之苦,修行得脱,众生之苦又当如何?世间受此苦难者,又岂止我一人。”
“这……”
“成佛,必放下,无欲无求,无执念。每每看见那信众前来礼佛,我便想笑。那佛经里已写得明明白白,他们一味贿佛,却不知西方众佛早在成佛之日便没了心肝,又怎会施惠与他。”
“成佛本是渡己,又干众生何事?那众生欲脱苦海,自会千辛万苦随众佛乞佛法,何需你管?金蝉子,你前世已有此惑,今世依旧,恐是入了魔障,今生亦无法修得虚空。”
说罢,离梦而去。
江流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切朦朦然:“修虚空?哼。”
数日之后,江流康复,遍翻佛典,日日将自己锁在藏经阁中。
法明只道是江流顿悟了,心中宽慰,怎知江流长发一日日脱落,直至一根不见。
一日,江流来到法明座前,三叩九拜,道:“师傅。弟子要远行。”
“远行?徒儿欲往何处?”
“西天雷音寺!”
忽闻晴天一道霹雳掠过窗前。
法明大惊。
……
立法号玄奘,却不上戒疤。
半月后,玄奘来到长安,寻了当日引见的老者。经引荐,得见御颜。
庙堂之上,唐太宗高坐龙椅,细细打量着玄奘。
只见玄奘身披法明临行前赠送的袈裟,手持九环法杖。头戴红色众佛冠,气度非寻常人可比。
“下跪何人?”
“贫僧玄奘,乃一游僧。”
“所求何事?”
“贫僧欲往西天求取真经,恳请陛下恩准,批得通关文碟,得保一路畅通。”
太宗轻捋长须,道:“我大唐泱泱大国,有佛经万典,何须西方求取?”
“此皆渡己之经。”
“渡己之经?你这和尚说得有趣,你不求渡己。莫非还求渡人?”
“贫僧所求,渡众生。”
“渡众生?朕闻佛祖教人为比丘,上从如来乞法以练神,下就俗人乞食以资身。渡众生,又何须你?”
“众生愚昧,又怎能受此苦修?故而传播不广。”
“哦?那你欲如何?”
“西方诸佛不渡众生,我便渡。西方诸佛不送经来,我便去取。众生不求法,我便送去。众生不渡己,我渡众生。”
这一通话说下来。整个大殿寂静无声,在场的每一位朝臣皆是一愣。
许久,太宗轻声道:“佛学需斩断执念,你如此心性。已有了执念,如何成佛?”
“今生今世,不求成佛,只求普渡众生。还望陛下成全。”说罢,玄奘深深叩拜下去。
这一刹,大殿之中所有人皆望向了太宗皇帝。
太宗也不言。只俯视玄奘思量着,许久方开口道:“如此僧人,确实难得。只可惜我大唐国教乃道教,故而,不允。”
“若贫僧执意前往?”玄奘猛然抬头,目光淡然。
“那便是抗旨不尊,当斩首午门。”说罢,太宗做一手刀下切之势。
玄奘不语。
太宗又道:“朕常闻出家人不打妄语,今日在这大殿之上,朕要你立誓,今生今世,不往西方。否则,以抗旨论处。”
玄奘依旧不语,不拜。
许久,太宗拂袖道:“拉下去,打入天牢,明日午时问斩!”
……
是夜,玄奘牢中打坐,有一狱卒悻悻前来。
“我乃正法明如来化生,金蝉子,你可知错?”
玄奘面色淡然,答道:“贫僧何错?”
“你执念渡众生,却不知众生愚昧。如今却被打入天牢,只等明日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