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带着廖凡来到一户农家乐。
农家乐这种模式,注定要在未来20年间火遍半个中国。青砖绿瓦,竹篱茅舍,在改革开放的初期,被视为贫困落后的代表。先富起来的农民们纷纷推倒自己祖辈曾经住过的土墙木梁小青瓦房子,翻修起砖混结构的预制块豆腐渣楼房来。
今天林真最终没有带着廖凡去看大观楼,除了受到加藤光一的干扰之外,古色古香的五百里滇池风光,如今已变成了一整片难看的豆腐渣预制板方块楼房,要多丑有多丑,也是最后放弃此行的一个原因。
起码要到了2000年之后,富裕起来的人渐渐多了,大家才会意识到当年毁坏掉的绿色环保竹篱茅舍景观,是多么的可贵。等到大家掉过头来试图补救的时候,农家乐就火了,同时,周庄、锦里之类生硬伪造出来的假冒古风建筑,也就多了。
在1990年,真正地道本色的原装的原滋原味的农家乐,随处可见,俯拾皆是。
林真带着廖凡,毫不吃力在夜色中找到了一家,躲在竹林背后,偷偷悬挂着红色灯笼的云南农家小院落。
这时代的农家乐提供的食物和住宿条件,那可就差了。这些多是为往来拉货的客车司机们准备的廉价消费。
好在廖凡不是个娇生惯养的挑剔小少爷,林真虽然曾经是过,今生却已有所觉悟,正在努力想要戒掉小洁癖,改换一种更粗糙更原始的,流了血流了汗之后也不着急去清洗的,比较邋遢一点的态度,重新开始生活。
这户农家乐提供的饭菜非常丰盛,但极尽简陋。
洗脸盆里煮了一大盆带丝炖鸭子,就那么端了出来,除了海带,就是肥肥的土鸭,还有点姜片,完全就没有任何的烹饪技巧在内。除了价格便宜量又足这个优点之外,那口味啊、真心是不敢恭维!不过,农家乐的老板也不傻,他知道自己的菜色挺不好吃,过于肥胖的土鸭的油腻和土腥味道,也没能使用多种佐料和腌制的技巧提前祛除。为了覆盖那些腥味和腻味儿,老板准备了麻辣鲜香的老干妈蘸料碟子。
唯恐食客们对老干妈的麻辣程度不够满意,还备下了干辣椒末、花椒末、花生仁碎粒、炒黄豆粒组成的所谓特辣干碟子。
云贵川的食客点选调料蘸碟时,按例老板会问:微辣?中辣?还是特辣?
林真不假思索,头也不抬的道,“全都摆上来。”
然后又要了两瓶酒,在春城夜色之中,喝五幺六的,跟廖凡干上了杯,挥着小小的粉拳,比划起新从李敏那里学得来的三国酒令。
划了两圈之后,廖凡笑道,“这个三国拳,男人玩的,女生玩起来不雅。”
林真奇道,“你竟然还会玩雅的?喝酒划拳这种事情,原本就是酒疯子发癫似的,想雅就能雅的起来吗?”
她心目中的廖凡一直就是个小混混,前世的五年相濡以沫,何尝见过这厮跟个“雅”字搭得上半点关系呢?
廖凡说,“至少有两个,比你这套当阳桥头该谁喝,稍为雅致些的,一个河南酒令,一个知青拳。”
“我示范给你看啊!”廖凡边喝了一杯,敲着筷子唱到,“银花花的酒啊两朵梅啊!三红四喜六顺七巧银花花的酒啊!”
所唱的竟然是穆桂英挂帅里的豫剧河南梆子调,果然好听,颇有些既威武又风_流的古代村姑情调。
林真听了大笑,捧腹伏案,喘息了老半天,才安静下来,也干了一杯,又是真心褒赞,又是挖苦嘲笑道,“真好听!我谢谢你了!我先敬你一杯!然后……咱们还是换一个玩吧,刚刚这个两朵梅何其太雅,我有些hold不住。”
廖凡吃不准林真究竟是毒舌还是自谦,只好换成上山下乡知青拳,解释说道,“接下来这个我只知道原理,却无法实际陪你对练。除非你读书比我用功,才能玩得起。”
“这个其实是玩毛_主_席诗词来的,划拳不就是出数字吗?从一到十,你想想,每一句酒令都要对上一句毛大爷的诗篇。对得完整了,咱们就可以开练。”
“五岭逶迤腾细浪!”林真抢答道,“我就记得这个了!”
廖凡喝了一杯,赞道,“你语文比我学得好!还有吗?”
林真歪着脑袋想想,“还有!四度赤水铁索寒!”
廖凡一口酒喷在地上,笑骂道,“胡说八道!要罚一杯!明明是大渡桥横铁索寒。不带你这么硬凑和歪批的!”
“对哦!”林真自觉自罚一杯。她的心情好,醉得也快,醺醺然道,“铁索寒一句说得红军十八勇士什么的,飞夺大渡河上的泸定桥天险。好像是个拆掉了桥板的光秃秃的铁索链,红军大叔轻功好啊!就那么走钢丝似的走过去了!”
她却不知道,这天晚上,当她跟她的小凡躲在昆明郊外的农家院落里喝酒背诗的时候,前世的备胎总裁老公,正在驱车横越那个所谓的大渡河天险。
大渡河在1990年已经不算天险。车祸频发的路段现在是二郎山区。
今生卢天民没有卢思明这个儿子,只有卢思聪。所以他的遗嘱也和以前不同,他设定的前置条件是:倘若他这一趟旅程没能顺利走过这个该死的山区路段,被确认死亡或者失踪两年以上,江纬华律师应替他执行一个比较特别的遗嘱:以李敏的名义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卢氏出资捐助这个基金会,而这个基金会的慈善帮助对象是西部山区的交通建设,其中第一项就包括二郎山穿山隧道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