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会,深夜。
两束金黄的车灯从街头的拐角刺进了空无一人的街区,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一条偏僻的马路边,熄灭了车灯和引擎。车门打开,裹着黑风衣的中年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头戴一顶黑帽子,形象颇像个英国绅士。
男人挑了路边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钻了进去,在黑黢黢的巷内七弯八绕,片刻间来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绿色铁门前。他伸出戴着黑皮手套的右手在门上轻叩三声,接着退后了半步耐心等候。
几秒钟后,铁门内侧与视线平齐的位置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藏在兜帽里的面孔出现在了门后,帽檐的阴影下传出了一个男人低哑的嗓音:“安吉娜海的水是什么颜色的?”
不着边际的问题。但那风衣男人却不紧不慢地回答了:“红色,就像血一样鲜艳的红色。”
铁门上的缝隙随即被关闭了,一秒后内侧传出了老锈的锁栓被拉开的响声。风衣男人伸手在门上轻轻一推,门板带着轻微的吱响被打开了,露出了狭长黑暗的走廊。
戴兜帽的男人退到一边,也递给风衣男人一件连着兜帽的粗布斗篷。男人除下了帽子,将它交给了这个守门人,接着披上了这件外衣,也把兜帽帽檐拉得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们等你很久了,你最好快点。”兜帽男说道,“听说你的试炼并不顺利,那么你今天可能需要点运气了。”
风衣男点了点头,拉了拉自己的帽檐,快步走进了漆黑的长廊。兜帽男没有跟上,而是反手带上了铁门,继续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后,像尊忠诚的门神。
穿过十米来长的走廊,风衣男人推开尽头处一扇满目疮痍的木门,一间开阔的厅室顿时映入了眼帘。整个房间中没有一扇窗,正中央摆着一张木质圆桌,仅有的昏黄灯光来自桌面上的五根以特定的排列摆放着的蜡烛。烛光闪动,光亮时不时从房间阴暗角落里的人影上晃过,就像栖身在黑暗中的夜行动物。
“你迟到了,格林顿·马库斯。”阴影中的一人开口说道,“而伟大的‘中心’,不会喜欢这个坏习惯的。”
“最诚挚的歉意,长老。”风衣男人,或者说格林顿·马库斯以最虔诚的态度躬身说道,“但fbi和警方最近正盯着我,这给我造成了一定的困扰,所以难免有所延误。”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那长老哼道,“说起来这次试炼你的完成程度也着实难以令人满意。你的指定目标是103号街的立交桥,而不是什么大学商业街。而且当然,你本来也不应当被警方或者fbi察觉,那会给我们引来一大堆本不必要的麻烦。”
顿了一顿,他总结:“所以在我看来,你的这次试炼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中心’不能因此接纳你的加入。”
男人沉默半晌,随后微微欠了欠身:“会发展成这样,都是因为一些我无法预期的意外事故,但我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我的试炼确实失败了,而我愿意接受‘教团’和‘中心’对我的任何处分。”
“那倒也不忙。”阴影中的声音稍缓和了些许,“尽管试炼出了岔子,但‘教团’也都知道这是因为一些你无法估料的意外事故,而我们绝非毫不通情达理之徒。毕竟那枚炸弹确实在公共场合被引爆了,这足以证明你对‘中心’的一片忠诚。所以事情也并非是毫无回转的余地......”
那人话说到这儿却生生停住了,语调骤然一转,厉声呵斥:“谁在这儿?你带了谁进来?”
格林顿·马库斯一愣:“我没有带任何人来。”
黑暗中沉寂了大约那么两三秒的功夫,随即响起了衣物摩擦和鞋底跳落在地板上的声响。
“是我。”迈克·马库斯走进了昏黄的烛光里,以空前肃然的目光扫过房间中的几人,最后落在了正中间的男人身上,“......爸。”
“迈克?”马库斯先生诧异地皱起了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拜托,虽然我们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但你可是我父亲。”迈克淡淡说着,语气反常地沉着,“你可以躲着警察和fbi,但你不可能永远躲过我。我跟踪了你很有一阵子了,实话说,虽然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挺混蛋的老爸,但我一直都还不是很相信那个炸弹真的和你有关......直到现在。”
马库斯先生沉默半晌,眼皮有意无意地低垂、避开了与儿子的直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你应当走开。”
“我不这么想,马库斯先生。”黑暗中那人又出声了,“他跟踪你找到了这里,他已经知道的太多了。现在要么你向‘教团’证明你的虔诚程度,让这小子永远没法开口,除非他愿意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马库斯先生转过身:“我需要五分钟时间。”
黑暗中再没传出回音。但当摇曳的烛光再次从那角落闪过时,阴影中的几道人影都已像鬼魅般无影无踪。
马库斯先生摘下他的兜帽,盯着迈克看了好一阵。他这儿子自打记事起就从未在任何一件事上顺应过他的意思,就好像他生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跟自己老爹对着干,并且他还像是有着总能在关键时刻窜出来坏事的超能力——他就仿佛永远会不巧地出现在最糟糕的时间点,就像现在这样。
“是你吗?”迈克打破了沉默,单刀直入地发了问,“那个炸弹的事,我需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马库斯先生沉默稍许,点了点头:“是我。”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