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个辽东王而已。不过是个辽东王而已。
与天下相比,辽东不过一隅之地,这样你就满足了吗?!鼠目寸光!
他心里面这么想着。然而到了嘴边说出的却是这样的话:“你只想着自己?!太平道祸乱天下,身为武人,你还只想着自己?!”
“将军发怒,就是因为……”
“——是,当然!朝廷昏聩无能!衮衮诸公都是尸位素餐之徒。我身为武人,空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路!”
“这……末将惭愧。”
眼看着公孙瓒涨的脸红,说出了这样的话,公孙续不由得面红耳赤,低头认错。
“下去吧。”公孙瓒有些败兴的挥挥手,接着自顾自走出帅帐,南面眺望。
“大好的江山啊,大好的江山啊,过不了多久,就要生灵涂炭了。尸山血海啊……”他这样呢喃着。心里想的后半句话还是没说出来。那就是:
“也不知道这尸山血海,最后喂饱了谁?”
……
太平道引起的混乱,比公孙瓒以及绝大多数人想的更可怕。
当张角在涿县郊外,说出那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时,谁都想不到太平道引爆的能量有多大。
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大汉十三州竟有八州响应。
数以万计,以十万,百万计的太平道信徒,平民,失地流民,山贼土匪,游侠,强盗……强壮的,瘦弱的,聪明的,愚蠢的,大的,小的,老的,少的……
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着仇恨的光。所有人都裹着黄色的头巾,所有人都呼喊着那句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涓涓细流汇成了滔天巨浪。猛扑向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豪绅地主,士族官僚,世家大姓。双眼通红的黄巾军好像饿疯了的蝗虫一样,将他们所有看到的,找到的,接触到的掠夺,吞噬,焚毁。而后又呼啸着向另一处未被抢劫过的地方前进。
汉室的威严荡然无存。天子的神圣与权威好像抹布一样掉在地上,被人随意践踏——即使在帝国的中枢,首都,关中,洛阳也是一样。
数千名狂热的太平道徒聚集起来,意图冲击禁宫。
虽然这群乌合之众只一瞬间,就被武装到牙齿的禁军屠得一个不剩。不过单单“乱党冲击禁宫”这件事,就足够吓人的了。
很多人想到了很多事。
就像是秦末的大泽乡起义。又好像新莽时的绿林,赤眉。一片混沌中,就算再自命不凡的人,也看不清前面的路。
难道汉室气数已尽?
……
大汉朝廷,未央宫,文武两班,袁氏,杨氏,三公九卿,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或者阴沉着脸,或者做沉思状。好像外面的天色一样糟。
眼看着这些汉室栋梁的德行,天子刘宏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平道之事,众卿觉得如何?”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仍旧阴沉着脸,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从大殿外看过去,所有的景色都混成了一团。汉天子的心情,也变得愈发糟糕。
——在他想要发作,痛骂自己属下这些大臣,一个两个,全是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时,一声粗鲁,没有礼教的声音从大殿外传了过来:
“陛下!”
国舅,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屠夫出身的何进大踏步的走进了未央宫内,身上仿佛还带着雨水也化不开的血腥味。
屠杀那几千太平道的乌合之众,耽误了他一会功夫。
“何爱卿。”眼看着何进,刘宏的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眼前的这个屠户,尽管粗鄙不文,名声家世也差的远。但刘宏却觉得,他比在朝的所有人都值得信任。
“陛下不用惊慌!”何进大声说:“乱臣贼子何足道哉!洛阳的太平妖道,已经被臣一网打尽了!接下来只要封锁汜水关,臣保证洛阳万无一失!”
“好,好,只是……”
“山东黄巾也不足道!臣保举三人——北地郡太守皇甫嵩,谏议大夫朱儁,前九江太守卢植。有此三人,必能扫平群贼。另外也需晓谕各郡,命他们招募乡勇,紧守城池。第一是填补郡兵不足,第二也要让地方勇士从军而不从贼。”
“都依爱卿所言。”
“除此之外……”再之后,何进略一犹豫:“前次皇甫嵩上书,解除党锢,这件事……”
“……这……”刘宏略作犹豫,而后叹了口气:“解吧,解吧,这时候不好计较太多。”
“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何进再一次犹豫了。
“爱卿,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刘宏看他犹豫,便温言鼓励:“只要是为了大汉江山,卿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的。”
听刘宏这么说,何进咬了咬牙,说道:“皇甫嵩另有上书,请陛下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
“什么?!你——”
耳听何进说出这话,汉天子的面色“刷”的一下变了。竟忍不住站起身来,手哆嗦着指向何进,激动地说不出话——西园那里有个屁的战马!钱倒是有不少,但那是他的私房钱。更是他的安乐窝!裸游馆,流香渠,宫中市,卖官店——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皇帝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他指望在西园好好的过一辈子!
皇甫嵩写的是一个意思,实际上又是另一个意思。他要把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