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一八四年,二月,即汉灵帝中平元年。
涿郡,涿县郊外,刘园。
墙内墙外,桃花开的正艳。全然不顾残冬的积雪和严寒。好像春天提前到来一样。
人们传说,刘园是大贤隐居之地,才会有不凡的景色。也因为不凡的景色,吸引大量好事之徒。
除了欣赏桃林景色之外,人们更希望有机会与刘园的主人见上一面,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看看是什么样的大贤配在这里居住。
有的人如愿以偿,当然更多的人失望而归。
让人奇怪的是,刘园主人所选的人各有不同。
其中当然有名士,也有官。除此之外也有普通士人,甚至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
这让人完全猜不出刘园主人的心思。也完全猜不出刘园主人请客的标准。
有人心思虔诚,为了见他一面提前焚香沐浴,茹素,带着贵重礼品登门拜访,却被拒之门外。也有人本没有心思来,却被他派人请去好好招待,宾主尽欢。
时间长了,人们都知道刘园主人的怪癖。他想要见的人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面。不想见的人,无论你怎么开口都不会见。这样一来,刘园周围观景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聚在刘园门口,想要和他见面的人却少了。
当然,也有例外。
这位老者就是。
他看起来有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面容肃穆。披着皂色的麻布袍子,用桧木簪挽着的头发,略显蓬乱。从袖口深处的一双手骨节粗大,布满了老茧。脚上穿着一双麻鞋,用革带束腰。
任凭是谁,都无法将他与信徒弟子遍布天下,被人尊为大贤良师的张角联系在一起。
但那份气势,深邃有神的双眼,笔直得好像云杉的身形,却让人能在第一时间明白,他就是太平道教主,大贤良师张角。
这是他第四次来刘园了。
第一次,他是被刘园主人主动请来做客。在刘园住了整整十天这才离开。
第二,第三次,他来时候,刘园主人大开中门,亲自将他迎进去。
而这一次。大门紧闭,悄无声息。
大贤良师,就在刘园门口站着,站了三天。不眠不休,不饮不食。
“老师……”
在他身旁,与他打扮类似的中年汉子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忍不住。
作为弟子,他与张角一样在门口一站三天。尽管比张角小了二十岁,这位太平道的神上使,张角的大弟子马元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们——”
在他要说话之前,张角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我原本是想等他像之前那样,主动开门迎我进去的。现在看来,是等不到了。”
听老师这么说,马元义面色一红,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被张角打断了:“不怪你,不怪你。你能在这里,陪我站三天三夜才开口,够了。你的师兄师弟们,没一个能比得上你的。”
“那么,老师……”
“也是个办法。”
张角低声说。好像在对自己的大弟子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在这之后,他运了运气,开口大喝:
“张角在此!”
站在他身边的马元义,只觉得周围的地都在颤,脑袋“嗡”的一声,身子一软。
如果不是张角扶了他一把,他多半已经倒下去了。
……
张角一边拉着自家的大弟子,一边继续大喝:
张角在此!
刘玄德!
出来见我!”
声音震得刘园门口,瓦当上的尘土直掉,惊起了一片片的飞鸟。带着一连串的回音,直传入刘园深处。
“张角在此,在此,在此。刘玄德,刘玄德,玄德。出来见我,见我,见我——”
“锃”的一声。
刘园深处,净室之中。披着鹤氅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瑶琴。琴声走韵了。
在他身边,一位红脸汉子和一位黑脸汉子面面相觑。黑脸的那位比较性急,看他不说话,便忍不住问:“大哥……”
年轻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走吧。我们出去。”
……
刘园的大门再次打开。刘备,刘玄德与他的两个结拜兄弟走了出来。
他与张角对视着,目光平静,一语不发。
张角身边的马元义仔细的打量着这三个人。
左右的那两个,红脸长髯的着绿,身材魁梧,气势如渊。微微眯着的双眼,神光内敛。
黑脸钢髯的着红,身材壮硕,气势极盛。瞪圆的双眼精光爆射,刺的人生痛。
这两个人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万里无一的大高手。马元义作为神上使,负责荆州,扬州教务,又负责与洛阳方面的交涉。走南闯北识人无数。却硬是找不出有什么人,能与这两个相提并论。
这让他觉得有些气馁——堂堂的太平道,百万信徒,说起来好生了得,但真正顶尖的人才,名士却一个没有。这实在是……
想到这里,马元义又想仔细打量一下被那两人拥在中央的人。也就是刘园主人,害的他与师父一起,等了三天三夜的罪魁祸首刘玄德。
他原本想要瞪起眼睛,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无礼。但在对上刘备的目光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目光与他最敬佩的大贤良师一样深邃,充满了智慧,坚持,对人生的无奈与人性的悲哀。
那是好像圣人一样的眼神。
只是看了一眼,马元义就一阵阵的自惭形秽,这辈子做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