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了。”崔舒匍匐在地上,继续维持着五体投地姿态的他,咬着牙这样说。
“……”刘备沉默了一下:“那么,如果我的回答是拒绝呢?”
“小子,小子……”崔子远完全说不出话。
“或者,子远兄。你真的觉得你与整个崔氏的财产等值?”
理所当然的不等值。所以崔子远真的要哭了:“玄德公,无论如何都要毁灭我崔氏吗?”
刘玄德看着他,不说话。
“玄德……公?”
自己的年纪有到被人称作玄德公的吗?他下意识的发散思维了一下,然后觉得很有趣,又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
他的这个笑容,在崔舒眼里无比可怕。他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紧接着哆嗦的像筛糠一样。
“玄,玄,玄……”
抬起头,张着嘴,看着刘备的他,让刘备很担心。
担心他不小心把自己的舌头咬下去。
他现在很想问一下崔舒,自己与司命哪个更可怕。当然想想看还是算了。这种问题很无聊。而且时间宝贵,不该再玩下去了。
心里面这么想着,刘玄德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将一张轻飘飘的合同丢到了他面前。
“看看这个吧。”
“这,这个是……”
“看看啊。”
在刘玄德的催促下,崔子远捡起了地上的纸,大略扫了一眼,然后眼神一缩,再之后开始快速阅读。
在将这份合同读完之后,他抬起头,用略显茫然的眼神看向刘备,刘备则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目光注视。
“如何,子远兄?”他这样问:“三义行愿意为崔氏提供贷款。年利三厘。贷款的数额,刚好够崔氏平仓之用。”
“是,是,多谢刘将军,大恩大德,但是,但是……”
崔子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是的,是的,这样一来崔氏就不用被逼债而死了——但是,刘玄德的那个“刚好够平仓”有一个前提,那是将崔氏抵押的田产,与如今在手里的田产大概八成——甚至更多贱卖掉,然后凑出钱财与刘玄德提供的贷款一起,才“刚好够平仓”
刘备的贷款数量,大概是三十万贯。
当然,这并不是说刘备真需要给崔氏三十万贯钱,而是票据流转。这笔钱只名义上给崔氏“看”上一眼,然后就收回三义行的钱库里,进行粮食期货票据平仓了。
这就等于说,再接下来崔氏要背负三十万贯的债务,年息三厘,就是百分之三。也就是九千贯。
天可怜见,只剩下不足两成田产,再要供应崔氏一族花销——还要每年偿还九千贯利息?!
这,这,这……这是高利贷啊。
崔舒忍不住想到了乡里那些他一贯看不起的泥腿子。
那些人青黄不接的时候为了不饿肚子,也为了买粮种,农具或者娶老婆,就要借那些高利贷。
借贷的人,他没见过一个人还清债务的。
所有债务都是越积越多,越积越多。
到最后他们不得不将自己的所有,一切,全都还给债主——田产,土地,妻儿,还有他们自己。
当时的崔舒只觉得这些人都是白痴。
“既然还不起,当初就不要借啊。”他总会说上两句这样的风凉话。
于是现在,轮到崔舒自己了。
“玄,玄德公……”
他眼巴巴的看着刘备,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利息太高?”刘备看着他问:“借的钱不够多?想要更好的条件?”
于是,刘备替他将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但是啊,子远兄。”刘备转身,坐回到椅子上去:“你觉得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别的,选择?”
理所当然,没有。
想到这里,崔子远低声啜泣,手哆嗦着,下意识的想写上自己的名字:
“你的没用——回去。”刘备挥挥手:“叫你家族长还有族中长辈一起过来。就十二月五日,把一切都了结掉。”
崔子远就这样走掉了。在他浑浑噩噩的走出营垒时,看到对面又走来了一个人。
“成道兄?”他有些惊讶的看过去,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一个世家子。
“——啊,不,不是——不是我——我不是!”
对方赶忙抬起胳膊,用袖子遮住脸然后转身赶忙就走。
“成——”
崔舒楞了一下,还想再叫他两句,但对方已经跌跌撞撞的走远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这位兄台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现在跑了,过一会儿肯定还会回来。他敢回家,家里长辈就会大棍子往死里抽。
所以想必再过不久,他也会像自己一样,被带进刘玄德的营帐,然后五体投地的倒在他面前,哀嚎着求刘备给他一条活路。而刘备也会像对待自己一样,将一张轻飘飘的纸丢到他面前,让他带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崔舒的心平衡了许多。甚至有点想笑。
“刘玄德,刘玄德——真是天才啊!整个冀州都被你踩在脚下!不世枭雄,不世枭雄,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呜……”
在狂笑之后,崔子远又哭了起来。又哭又笑的好像是个疯子。
崔氏可以活下来了。
以丢掉所有荣誉,背负巨额债务,成为刘玄德的奴隶为代价,崔氏总算可以活下来了。
——刘玄德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