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太过注意那条腿,反而忘记了问问题。钟建主动开口而且将凳子搬到他身边:“坐下说话就可以了。”
陈松感激的冲着钟建一笑,才回答道:“警察同志,上一次我已经说了,程萌曾经是我的女朋友。”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具备任何杀伤力,反而带着一丝疲惫不舍:“得知我的腿很难恢复之后,萌萌选择其他更好的出路,这不是她的错,她值得更好的。”
面前的年轻人不像是我想象中出苦力的人应该有的粗糙,看起来身上带着一股安静。
他的皮肤被太阳暴晒变黑,可是露出的手臂却是雪白的,由此可见,即便是再热的天,他都选择穿着长袖工作。
一个有选择的人。
“你最近和她联系过吗?”我问道。上一次钟建和另一个同事来调查时,因为一直沉默不语,所以存在感很低。加上这一次他故意戴了很呆板的黑镜框眼镜,显得更加大众脸。
“没有了。”他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落在村长身上:“她有她的生活,我怎么能去打扰呢?”
他在说谎。
这个村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陈松口中这个已经和有钱人搞在一起的“拜金女”,此刻在冰柜里躺到浑身青白。
村子相当落后,即便是开车也是四五个小时的车程。这里还没有扯上网站,大家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打工者带回来的“外面的生活”。
所以,仅仅是几张照片,陈松就可以唬住满村子的人——程萌迟迟都不回村子里,是因为她外面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不愿意回来。
“你当然无法打扰。”我的目光对上她的视线,缓缓吐出接下来的一句话。
“因为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村长有些意外的发出了惊呼,他却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警察先生,您什么意思?”
“什么?程萌已经死了?”村长大口的喝掉水杯里的水,还是迟迟没有缓过来的重复了一遍:“萌萌死了?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我反问道。
“那孩子一向身体健康。”村长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红着脸解释道:“这孩子一向孝顺,她推迟婚期也是为了这个家,不可能自杀,所以我才很意外。”
不是病死,不是自杀。在这个有些淳朴的村长眼里,程萌的死只能归纳于这两种。
“你有没有想过,她是被人杀了?”我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陈松的脸,问道。
陈松无所畏惧的耸了耸肩膀,有些艰难的站起身来张开双臂道:“警察同志随便检查好了,我是一个残疾人,即便对手是一个女人,也很难制服吧?”
“更何况,她是跳楼。如果是我将她推下去的,那岂不是自己也很危险?人的求生yù_wàng会让她本能的抓身后的东西。我一个瘸子,如果被她抓到,搞不好会被抓去陪葬吧?”
他的话说起来非常井井有条,似乎之前就已经打过无数次腹稿一般:“再者,我一个瘸子,是怎么爬上顶楼的呢?只有外面那一个途径可以上楼而已吧?”
他说的每一条都有道理,而且总结的非常到位。资料显示他只有初中文凭,可看起来这么大的事发生在身边,他比大学生村官还要淡然一些。
程萌不是他喜欢的女人吗?没有伤心,没有自责,只是这样沉稳的为自己开脱。
“你的话很有道理,恐怕不是刚刚总结,而是打了无数次腹稿了吧?”
面对我直白质疑的眼神,陈松显得无比冷静,他为村长续满杯子里的水,声音听不出丝毫的破绽:“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我一下子就听出其中的潜台词,他真正想说的是——我只是个农民,怎么可能真的像你想的那么料事如神呢?
“普普通通?”
钟建露出一分笑意,让我捉摸不透。他继续说道:“你已经认出我了,对吧?”
这次有些意外的人换成了我。
钟建不像其他人,他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能让人很轻易的记住,加上上次来他只不过远远的露过一面,真正的询问工作是别人完成的。
只用一眼就记住了钟建,这是个很不容易的事。
“钟建先生您好。”陈松惬意的一笑,我注意到他脸上病态的苍白和眼底的乌青,眼睛中的血丝似乎更能说明这个人始终没有睡好。
既然是女朋友死了,就算是已经确定出轨的女朋友,难道就没有一丝心痛吗?
发觉我的目光一直落在脸上,陈松垂下眼帘让自己的五官沉在阳光照射的阴霾中不容分辨。
“她毕竟是我的女朋友,不论是什么死因,总要允许难受吧?”他的每句话说出来都极为合情合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每一句都像是斟酌设计很久之后,才筛选出来最合适的答案。
“对了。”他踱步到电视底下的一个柜子里,翻出一份保存非常完好的牛皮纸袋递给我:“这是我刚刚被砸到时在市医院的检查报告。我的家境村长已经告诉你了吧?因为没有钱,所以没办法支付昂贵的费用才出院的。”
牛皮纸袋外部的确扣着市医院的公章,做不了假。我将里面的报告取出来,每一张都有相对应的医生签名和私印,也是做不了假的。
这样的准备齐全,处处不留破绽,才让我更加疑心!
看出我疑惑更深的眼神,钟建不着痕迹的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心切。另一边冲着陈松柔和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