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日即是忠勇侯府迎娶昌乐郡主的大喜日子。
这婚事定地这么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先前都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有关。
昌乐郡主顺利嫁出去,皇上太后也算是对死去的清河王有了一个交代。至于她到底会不会过得幸福,却不很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清晨,都城宽阔的朱雀大道上,一辆外表不起眼的马车哒哒前行。里面却铺着精致的竹席,檀木的食案。
“何不求最讨厌男人了,今晚上却要和潘毅之成婚,咩哈哈哈哈,我好想看他的苦瓜脸表情!”普通相貌的矮个儿小厮却有一双过于灵活的眼睛,正趴竹席上从壁橱里掏糕点吃。这当然是伪装过的花绿芜。
罗钰倚靠车壁坐着,一双长腿尽量伸直了,花绿芜正好趴在他腿上,柔软的肚皮压着膝盖,他也不觉得累。
倘若正人君子听了花绿芜的话,一定会驳斥她幸灾乐祸不懂“友爱”,罗钰却决计不会——他巴不得花绿芜对所有其他男人都“冷血无情”! (= =|||)
“你师兄身上稀奇古怪的mí_yào多得是,他是绝吃不了亏的。过几天他就会提议去慈安寺还愿,坐船游湖时直接掉进水里就能诈死了。”
花绿芜笑道:“我猜他一定会把嫁妆中最珍贵的首饰插满一脑袋,手腕上至少套七个镯子。我只希望他莫太过贪心,那些顺手牵羊的东西虽然好,但实是太沉了!要是淹死了可划不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也是你们师父定下的师门训诫之一么?”罗钰挑眉笑。
“那是老头骗外人的。他给我们说,一定要欺软怕硬,偷得到就偷,偷不到就跑,等练上十年再过来偷仍是一条好汉。”
“……你师父挺想得开。”
“这老头聪明着嘞。”花绿芜一脸佩服道:“他一直好好保养身体,准备把同一辈的偷界高手都耗死了,他好安安稳稳地当第一。”
罗钰:……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和平的晋级方式了,你说我师父是不是很天才?”
罗钰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既不愿意违心地附和,也不愿意打击花绿芜,于是只好聪明地转移话题。
“梁谦桐已经被我派人送回东海了。小冯找老六谈判的时候,要回了一部分清河王府的奇珍异宝,也一并随船去东海,算是给昌乐郡主一个交代。不过老六下手很快,清河王府的那个细作孙福书已经阖家暴毙。”
“刑部结不了案,刑部尚书急得头发都白了。应该是老六故意卖他一个人情,通过造伪证,又随便找了个和梁谦桐身材相似的毁容死尸,最后以往昔清河王的政敌报复为由结案。这事又牵连一批官员,那些因罢官空出的位子引起一场朝堂混战,老六得占先机,安插了不少人手进去,也算是能和太子汉王分庭抗礼。
“奇怪,下头要乱套了,皇上不管么?”花绿芜问。
罗钰嘴角泛起嘲笑:“他管不了。现在这些儿子们长大了,各个手握实权不好招惹。他与其雷霆大怒引起朝堂轩然大波,还不如从中制衡。你别忘了还有东川这个强国在旁边虎视眈眈呢。”
“哟,那宁王上位,太子汉王得着急了吧!”
罗钰微微一笑:“就是让他们三个去斗法,否则你不觉得这个都城太死气沉沉了吗?”
花绿芜扭头看他。罗钰笑得很奇怪。
花绿芜心里咯噔一下,坐起身来认真问:“怎么,你真心想和他们夺天下?”
“有何不可?”
“我不明白当皇帝有什么好玩的?”
“当皇帝本来就不是为了好玩。”
“你受什么刺激了?”花绿芜疑惑道:“你从来不是冲动的人,做事情都很理智,也不贪慕权势。你以前挺蔑视皇位的,这次是什么改变了你?”
罗钰静静地看着她。“糖豆,重回皇宫拜祭我的母妃之后,我忽然明白一件事情。”
“什么?”
“我虽不能杀了皇帝,但我可以让他非常难受。包括哪些陷害我母妃的人,只要我当上皇帝,她们的儿子会希望落空,她们也会跟着失去一切。”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花绿芜说了这一句话,就再也没说话。盘腿坐着继续吃点心。
罗钰偷眼看她,她勉强冲他笑一笑。
罗钰柔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糖豆,请你放心,无论我身在哪里,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花绿芜说:“我只是怕你当上了皇帝以后不开心。”
话题没能继续下去,因为马车忽然停住了。外头有人高声道:“东家,外头掌柜的有封书信给您过目。”
赶车的一个暗影掀帘探进身,低声道:“是独孤家的人。”
信是独孤宇瞻写的。罗钰认识独孤宇瞻的字。当年他也曾当过皇子的太傅,现在的字迹虽更加老练隽永,却也不失往日的丰神秀骨。
罗钰挺认真地看信,花绿芜忍不住问道:“他写了什么?”
“独孤宇瞻说要为你看病。”
罗钰扬声对外头说:“跟着来者去!”
“好嘞!”
马车哒哒声中又开始前行。
花绿芜吓一跳,摇他手臂:“喂,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去了,你也不怕这是个陷阱么?”
罗钰反握住她的手道:“独孤宇瞻的医术非常高明,他肯出手,就算是陷阱我们也要试一试的。况且即使布下陷阱,有我罗钰在,谁又拦得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