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耐心给花绿芜讲了这么长时间的故事,等花绿芜唏嘘不已的时候,罗钰恢复了常态。
“话说到这里,糖豆,我要你做一件事。也许你会不太高兴,但我认为这样做对我们都好。”
“什么?”
罗钰伸出修长的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身。
“你回东海。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一个人处理。”
“不要!”花绿芜有了不妙的预感,反射性想推开他,罗钰揽住她腰身的手指却更快一步点上她的穴道。立即,花绿芜只能愤怒地瞪着眼睛。她想骂人,罗钰却已经先一步点上她的哑穴。
拦腰抱住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的妻子,罗钰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然后取来她的衣裳,拉胳膊拽袖子一件一件仔细地给她穿上。他的动作如此娴熟,竟没有一丝停顿。
又来了!又来了!
不知为什么,花绿芜一下子想起了当初罗钰瞒着她与僧道人之一的静言大师决战的事。
那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长久的和平相处,令她以为罗钰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而自己也已经遗忘了那种被排除在外的痛苦感觉。可现在加倍的痛楚,却让她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很介意这件事。而面对真正的危险,他从根子上还是那个独断专行的臭家伙。她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罗钰!你竟是把我当成累赘吗?
冰凉的泪珠滴落到罗钰的手背上,却像烛泪一样滚烫。
那只手的动作停了下来。罗钰看着她的脸,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哭?”
半天等不到答案,他才想起来自己点了妻子的哑穴。
罗钰犹豫了一下,在妻子脖子附近流连的手却终于没解开她的哑穴,而是摸到她的脸上,为她笨拙地擦拭泪水。
“我说过,面对两位天道高手,我并没有十足的胜算。虽然推测出独孤家不至于对付我们,可是并不排除他们为了利益,抓住你来威胁我的可能。”罗钰的声音刻意温柔起来,为自己思虑一夜的最终决定解释起来,
“就算你生气也好,对我来说,你最终能平安地活着,总比遇到危险强。”
“你要恨我,就恨吧!”
“如果一切顺利,我能活着回到东海,我再向你赔罪。”
擦拭泪水的动作如此温柔,离别的安排却是如此迅速决绝。
罗钰亲吻她的唇角,然后命暗影乔装打扮,仿造出以假乱真的路引文书,又将花绿芜放进机关精巧守备严密的特制马车里,才便令一行人混进天亮之后的出城百姓潮流中悄悄离去。
虽然此举使他失去暗影的大半精锐,可若能换取花绿芜的平安离去,对他来说比什么都强。
何况自从秋叶山上出现两名天道高手,局势就已经变得不可预测。就算这些暗影全部留在他的身边,也不一定能保证全胜。
但即使前路危险重重,为达到心中的目标,他也一定要勇往直前闯下去。
目送花绿芜离开以后,令一名精通易容的暗影乔装成之前花绿芜伪装亲兵的形貌,罗钰带着他一大清早拜访国师府。
“秦王大驾光临,真是令敝人蓬荜生辉!”
“先生,本王来此只为了问你一句话!”罗钰眼神如此锐利,独孤宇瞻会意,令无关人都退了下去。
罗钰开门见山道:“昨夜本王去秋叶山祭拜韩家人,没想到竟然遇到贵府的独孤栖白,请问先生,独孤栖白与韩家人是什么关系?”
罗钰很狡猾,他一口咬定是独孤栖白,就能根据独孤宇瞻回答时的态度来进一步判定对方到底是不是独孤栖白。
独孤宇瞻立刻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你说他啊。小徒和韩家是有关系。”——没有否认,果然是他。
“什么关系?!”
“那就是……他们都是白竺人!”独孤宇瞻笑眯眯地说。
“……”
“哎呀呀,年轻人何必这么开不得玩笑?好吧,敝人承认错误,你能不能先把你那乌漆墨黑的刀收起来?敝人的衣裳是皇上赏赐的布料做成的,很贵的……”
独孤宇瞻整理一下破了一个洞的衣裳,好像仍旧衣冠楚楚地端正坐下来。
“确切来说,栖白的母亲是已故的韩统领的妹妹。”
“妹妹?”不知为何,心中的一块大石悄悄落了下来,罗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是失落,还是庆幸?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在秋叶山初见那人的时候,他竟然有个奇怪的错觉,虽然说起来很荒谬,这怀疑却如同种子拱破泥土拼命发芽……
年龄吻合,奇特怪异的武功,急速长高的身体,深更半夜独自祭奠韩统领的坟墓——这么多诡异的事情累积起来,他,会不会是韩善生呢?也许韩善生没死,死在牢狱的是另一个顶替者,也许他隐姓埋名地长大,也许……
这种无稽的猜测生出荒谬的希望,希望带来欢喜,同时带来惶恐。
如果他真是善生,如果善生没有死,他该怎样面对善生?
如果你的好朋友因为你的母亲遭受连累,被你的父亲害死了全家,在好友被凌迟的父亲坟墓前,在他一座座惨死的亲人坟墓面前,你能够毫无愧疚坦然地面对他么?
他会原谅你,仍旧和你像往日一样友好么?
不!
——父亲犯下的罪孽,就是当儿子的原罪。纵使当儿子的也是受害者之一。
——面对善生,他们都是罪人。那罪孽浓重,用尽天山融化的皑皑白雪也清洗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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