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家宴的前一天,皇后去东暖阁找皇上,却并没有见到人。皇上不在,太监总管褚鹤不在,其余宫人懵懵懂懂,太监副总管孙二喜言语支吾,看皇后的目光略微有些躲闪。
皇后别的不行,却最善于捕捉这种目光。于是不动声色,单独叫他过来,盯着他沉声道:“孙二喜,本宫找皇上自然是有急事。太后娘娘嘱托本宫办理家宴,本宫找皇上正是为此而来。皇上最是孺孝,你若耽搁了这件事情,惹得太后娘娘不高兴,到时候可不止本宫要处罚你,恐怕连皇上也会怪罪于你呀!”
孙二喜一听就跪下了,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战战兢兢磕头道:“皇后娘娘,非是奴才故意隐瞒,而是皇上与褚总管走得匆忙,并未说去哪里。不过……不过……”
“起来说话!”
孙二喜爬起来,偷眼瞧瞧四周,然后咬了咬牙,凑过去对着皇后娘娘小声说:“日间,奴才好像听见皇上说……流霜宫。皇后娘娘可千万别跟皇上说是奴才说的!”
——流,霜,宫!
一字一箭!毫无偏差,全部狠狠射到心窝里。
皇后身子晃了晃,强忍住那瞬间涌上咽喉的闷气,一时竟然连眼前景物都模糊了!稳了老半天气息,才又看清楚了这个世界。皇后低声对那孙二喜说:“你很好,很懂事,日后好好干,会有出息的。”
说完,一使眼色,身边秀丽的宫女上前一步,偷偷将一个装得满满的荷包塞进孙二喜手中。
这钱再烫手,现在也得拿着了。
孙二喜可不想当面惹娘娘不高兴,只好将钱塞进袖中,叩头谢恩。等他再起来时,看见皇后托着蓝衣太监的手腕已经一步步走远了,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皇上既然是偷偷去流霜宫的,皇后自然也不能大肆张扬。
回自己的寝宫换了不太惹眼的淡色常服,带了两名心腹,正要出门呢,恰巧碰到云若衡来访。
皇后心里头就是一动。她并不太相信鬼神之说,可是当年既然是她暗中害死了罗绮蓉,现在去那人当年的身死之处,心里头就觉得有些阴森。云若衡师从淑宁长公主,武艺超群是不用说了,况且她还是被自己和太子捏在手心里的心腹,叫她一起壮胆可也挺好。皇后就随口叫云若衡跟着她一起出去一趟,云若衡自然是满口答应。
流霜宫距离皇后的寝宫有些遥远,加上皇后不想叫太多人发觉,尽量走偏僻的道路,光路上就费了许多时间。
越接近流霜宫,地界越偏僻,侍从越少,周围的环境也疏于打理。名花荒芜,杂草茂盛,深秋的冷风一吹,树上有些泛黄的叶子落了厚厚一地,走起路来咯吱作响。几个人心里头都有些毛了。
云若衡心里有点儿不太舒服。不知为什么,她有些不安,觉得今天好像会出什么事情似的。
偷眼看皇后,繁茂树冠斑驳的阴影之下,皇后发髻梳地一丝不苟,容长脸蛋有些发白,眼神阴郁,唇角抿紧。
旁边行走中的侍女忽然被地下的树根绊倒,她“哎呦”轻叫一声差点儿跌倒,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少女的轻叫在静谧的冷宫附近如此刺耳突兀,皇后哆嗦一下,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蓦地扫过去一眼,眼神之凌厉简直就像要杀了她一样!那侍女吓得软到在地,泪水涟涟。
“没用的东西!滚回去!!”
等继续往前走远之后,眼神阴郁的皇后对身边唯一剩下的侍女说:“回去就将阿莲打发了!毛毛躁躁,没有一点儿规矩样子!!”
这惩罚显然是过于严厉,从侍女发白的脸色就可以看出。现在的皇后显然心情极度不好,所以那个侍女和云若衡都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唯恐不小心再触怒于她。
流霜宫近在眼前。
孤寂的大门前独立着一个人。正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褚鹤。
褚鹤也看见皇后三人了,委实吃了一惊,忙打个千儿问好,又低声陪着笑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找上这儿来了?”
“褚总管甭管本宫是如何找来的,现在本宫要就家宴的事情找皇上商议,请褚总管进去禀报,本宫这就要去求见皇上。”
褚鹤苦笑一声,“娘娘,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吗?不瞒您说,”他偷眼瞅瞅周围,低声道:“皇上今儿来这里,谁也不让知道,谁也不让进去。老奴劝娘娘还是先走一步吧,有什么事情等皇上回去了再说。等皇上心情好一些,娘娘想办什么事情,皇上也容易听进去不是?”
云若衡深觉得这老太监说得对。
倘若是往昔的皇后,这种话也就听进去了。可是今日她站在阔别十七年的流霜宫,久远的好像上辈子都没再踏足过的老地方,这话却听着无比刺耳。
罗绮蓉当年多风光,简直风光地过分!
当年皇后在寝宫里夜夜独眠,皇上却在这流霜宫和罗绮蓉那个贱人双宿双飞!
罗绮蓉生五皇子的时候有些难产,生了一天一夜,皇上就在她宫里呆了一天一夜。那时太子正好得了伤寒,发高烧整个人都糊涂了,自己坐在床边握着太子的小手垂泪,却没等到皇上过来看望一眼。
——只闻美人笑,哪听旧人哭!!
一桩桩,一件件。本来以为早已经遗忘的事情,却在这破败的冷宫前统统想了起来!思绪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她想的是那样细致入微,每一丝疼痛都似活了过来,竟然鲜明如昔,历历在目!
“褚鹤,你一个小小的太监总管,本宫要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