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广陵总管府一间密室内,时任大隋淮南道行台尚书右仆射、晋王府长史的张衡张建平单独接见了刚刚从塞北返回的晋王府骠骑郎将李靖。
“殿下十日前已奉旨回朝,临行前交待由我暂掌鹰窠一应事务。李靖,你此行北上缉拿雁巢要犯张仲坚,有什么收获和发现,不妨先同我说说吧。另者,我这里也有一件新差使要你去做。”
张衡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中等微胖的身材。他此刻心绪似乎有些烦乱,紧锁双眉盯着站在面前,风尘仆仆的李靖说道。
“禀长史,末将于一月前奉王命北上追踪、缉拿雁巢首领张仲坚,虽未能将其捉拿回广陵复命,却探得了一个确凿的消息:张仲坚和其同伙此行的目的地并非突厥,而是高句丽。”李靖双手抱拳,向张衡禀报道。
“哦?”张衡眉棱向上一挑,沉吟着问道,“依时间推算,张仲坚应当是在宇文般若被杀前就已抵达突厥大可汗牙帐了,莫非他是在突厥境内得到宇文般若被杀的消息才临时改变主意,东窜至高句丽去了?”
“实情或许并非如此。张仲坚是从东距并州三百里外的定州出的关,而非距突厥牙帐更近的雁门关,出关后就乔装成牧民径直向东去了,末将追踪至辽西燕支河一带,因受到室韦军队的阻拦才半道返回的。长史,据此推断,张仲坚此次北上的目的地就是高句丽,并非此前判定的突厥。”
“嗯,高句丽对我大隋久蓄不臣之心,张仲坚为求复辟南陈社稷,冒险前往辽东游说高汤起兵来犯也不无有可能。只是,我不太明白,他为何要舍近求远,不先去尝试和军力远强于高句丽的突厥结盟,反倒径直奔着高句丽和高汤去了?莫非……”张衡目光犹疑不定地移向窗外,思忖着说道。
“请恕末将冒昧直言,长史心中担心的那件事极有可能属实:张仲坚必是事先得知了长孙晟将军此次出使突厥,负有诛杀宇文般若的秘旨,猜料到宇文般若一死,突厥必不会与我大隋反睦成仇,兵戈相向,才径直潜往辽东以图和高句丽结盟的。”李靖年轻气盛,自恃熟谙兵法韬略,且颇得杨广赏识,因此在张衡面前说起话来,难免少了许多顾忌,想到就说。
“李靖,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张衡听李靖口没遮拦,忍不住转过头来,加重了几分语气告戒他道,“圣上所下诛杀宇文般若的秘旨若非殿下亲口告知,我也丝毫不知,你一个王府郎将,手中没有掌握任何真凭实据,怎可妄指朝中有人向张仲坚泄密?!”
李靖头脑何等聪明,眼珠一转,已明白了张衡言外之意:关于朝中有人向张仲坚泄露皇帝下秘旨诛杀宇文般若的消息这件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忙躬身认错道:“末将失言,请长史恕过。不过,末将此次追踪张仲坚北上,还有另一个发现:定州关外的飞狐驿中很可能隐藏有张仲坚的同党,暗中接应他前往高句丽。”
张衡目光霍地一闪,沉声问道:“飞狐驿?你说的是阴行功任驿长的驿站?可已锁定了目标?”
李靖对张衡脱口说出飞狐驿长阴行功的姓名感到很是意外,惊讶地反问道:“怎么,张长史认得飞狐驿长阴行功?”
张衡微微点了点头,脸上若隐若现地闪过一丝笑容,答道:“此人原是前幽州总管阴寿的族侄,曾受阴寿贪墨一案的牵连,贬为边军斥候,十年前因缘际会,阴行功于元尼那山一役后救过殿下脱困,事后被擢拔为飞狐驿长。前不久他还托人带信给我,要求调来江南当差……”
“原来阴行功真的救过晋王殿下,末将还以为他是信口吹嘘呢!”李靖也笑了。
“不说阴行功这个人了,说说吧,你怀疑飞狐驿里的谁是张仲坚的同党?”
“飞狐驿伙房的伙夫蒋无病。”李靖吐字清晰地答道,“长史还记得建康灵谷寺的藏经堂首座无垢和尚吗?”
“自然记得。无垢是自三年前雁巢大护法萧如水在长安伏法以来,殿下特地留下的唯一一条用做引诱张仲坚现身上钩的暗线。你说的这个蒋无病和无垢有联系?”张衡紧盯着李靖问道。
“受蒋无病之托,向无垢传递北境最新消息的驿隶杨凌此时正在前往广陵报到、当差的路上。他身上带有蒋无病托他带给无垢和尚的一块桃木符,末将怀疑,这很可能是一块细作、谍者间用来传递消息的阴符。此外,末将曾亲耳听到蒋无病自称是无垢的堂弟,他们兄弟俩已分别有近二十年了,联系到雁巢最初在江北布局的重点就是河北一带前北齐的属地,蒋无病此人多半也是雁巢中人。长史请想,若无蒋无病暗中接应,张仲坚大可选择从东面的临榆关出关前往辽东,又为何偏偏选择从定州出关,途经飞狐驿绕道东行呢?”
“驿隶杨凌?此人是蒋无病的同伙吗?”
“目前还无法确定。据末将查知,杨凌又名小崽子,是两年前随其养母娄氏出关来飞狐驿投奔蒋无病的,仅就末将这一路对他的观察而言,似乎他对蒋无病托他传递的信息并不知情。”
“杨凌的养母娄氏与蒋无病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携杨凌出关投奔他?”
“此事尚有待查证。”
“唔,那么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这个杨凌呢?”张衡认真听罢李靖的禀报,最终征询他的意见道。
“回长史,据末将猜料,蒋无病此时向无垢传递的很可能是宇文般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