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照影一直在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好在她恢复地好,伤的又是左手,右手并不影响,因此还有机会练习画技。
画学生的考试就在半个月后,时间不可谓不紧迫。
双喜他们颇为幽怨,因为得知了柳照影的“升级”,大家都是做仆从的,可这仆从和仆从也是不一样的。
柳照影不用和他们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饭,甚至都可以不用跟在少爷旁边做些琐事,而少爷还会偶尔抽空问他们一句“柳照在干嘛?伤好了吗?”
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啊。
阿拴休养地也很好,之前在大牢里受的惊吓不小,能这么快恢复过来,其实还要多亏了府里的另一个孩子,另一个常让孟眠春头疼说瓦都快被他掀翻了的孩子,修麟。
这天修麟又颇得柳照影真传地在树底下对阿拴胡说八道,之前为了安慰阿拴,他把自己的悲惨身世润色了一下当故事一样一节一节地说给他听,这天正说到他自己“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桥段,阿拴听得啧啧赞叹时,孟眠春突然告诉他朝廷的人来了。
他们等了很久,朝廷的人终于来了。
修麟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钦犯之子,在官府的名册上已经记录是个“死人”了。
其实他也问过孟眠春,既然都把他救下来了,为什么还得费那么大劲去算计人家家传的丹书铁券呢,让他换个姓名活下来岂不是更加容易些。
孟眠春笑眯眯地告诉他:“我要救的难道是你这个臭小子吗?我和你认识吗?我要救的是修源的儿子,是‘修麟’,不让你堂堂正正地做回修家的孩子,那我做这些有什么用?”
嘴巴可真毒,简直让人想感激他都感激不起来。
修麟是个聪慧的孩子,早就猜测了孟眠春的用心:“我知道,你要么就是和我爹有过不干净的往来,要么就是图谋我家那些财产。”
“说什么图谋!”
因为不会说话,修麟被孟眠春没少敲脑壳。
“我告诉你臭小子,你家和你能碰上我是你们的运气,你是全世界最不配对我有怨气的人。修麟,到目前为止,你活着,是因为你父亲,但以后,你怎么活,就完全看你自己了。”
他冷笑了一声说:“别让我觉得不值得,我可没打算救你第二次。”
孟眠春说话比修麟更不中听,但却一针见血,修麟想了很多天才终于悟出了些道理。
虽然孟眠春把恩情说得像买卖一样,可恩情到底是恩情,他给自己恩情,自己回报他利益,这其实是他自己赚了。
经历过家破人亡,从小又跟着父亲见惯人生百态的修麟如何不清楚,往往很多和你论情分论真心的人,才是转头就恨不得吸你血啖你肉的人。
孟眠春不需要自己感激他,因为感激称斤论两的并不值钱,他也不想和自己演那一套救人水火恩重如山的大戏,他需要的是修家,需要的是一个未来比修源更出色的、能合作的人。
好好用修麟的身份活下去,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其实这真的太不容易了。
修麟暗暗发誓,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是绝不会认输的。
……
顾辞安终于跟着匆匆南下的礼部官员一起踏进了孟家。
礼部来了一位主事一位司务,还跟着宫里的两个中等品级的太监,放在寻常,朝廷就是南下宣旨也未必会有这个阵仗,但因为顾家的丹书铁券涉及到的是太祖皇帝,这般人马也足见朝廷对其的重视。
顾辞安从见到这些人开始就不断地流汗,还伴随着腿肚子发抖,乍一看像是生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一样。
连那位主事都看不下去了,多问一句:“顾世子可是得了多汗症?可得寻几味药调理一下才是。”
顾辞安嗯嗯啊啊地应了,心里转着的却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发现丹书铁券是假的怎么办?欺君之罪就要来了怎么办?递到朝廷会有多少人发现呢?我就快死了,我死了,死了……
孟眠春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恨不得一脚踹死他了事。
也不想想,有他插手的事,还能让它闹出欺君之罪来吗?
何况皇帝早就不耐烦顾家那块丹书铁券了,以前顾家的先祖靠着它做墙头草多少年了?现在能收回来,他老人家那是巴不得呢。
修麟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钦犯之子罢了,皇帝甚至都想不起他来,而用丹书铁券换他一条命,这笔买卖对皇帝来说怎么都是划算的。
礼部的官员和太监很快就检视了那张“丹书铁券”,后用黄布细细蒙上,算是上了封印只等迎入大内。
那礼部司务与顾辞安顺口开了句玩笑:“这么祖传的宝贝,顾世子倒是真舍得啊?”
也不知道国舅爷是出了什么条件换来的。
顾辞安神情恍惚地接话:“舍得舍得,啊不不,舍不得舍不得……”
众人:“……”
孟眠春只能拍了拍司务的肩膀:“顾世子这是觉得有愧于祖宗,太伤心以至于有点神智不清了,走吧诸位,我请几位喝酒去,金陵我也算混熟了,几位有口福了。”
在京城里的人能有几个不认识孟小国舅的,两个太监倒是还好,礼部的主事和司务却是受宠若惊,以他们的地位,在京里可是排十条街的队都没法和小国舅喝上一顿酒的。
这差事办得飞快,他们马上就被孟眠春的热情高昂给淹没了,携手相伴着就打算去享受人生了。
修麟一直在帘子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