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到处都是,墙上是,地上也是!尸体遍地,足有数十具之多。碎肉,断裂的肢体,人的头发,残碎的衣服,布满了整个院子。甚至就在董策面前,赫然是被削掉的半个人脑袋,上面糊着灰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液混合的东西。
在他左手边的墙边,靠着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半具。因为他的脑袋不见了,四肢也不见了,成了一具光秃秃的人棍。看这样子,应该是负伤之后,被人虐杀而死。从他身上的衣服碎片董策能看出来,这个热,应该是白添福的手下。
一边的白忠旗也是脸色难看,他一进院子就听到脚底下传来扑的一声响,似乎是踩碎了什么东西一样。方才还在诧异,现在想来,应该是踩碎了一颗眼珠。
宛如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
由此景象也不难猜出,昨日在这个院子里发生的战斗是何等样的激烈,可能规模不算多大,但绝对极其之惨烈。
一边田实叹了口气,道:“这便是昨日白大人和那些逆贼激战之所在,因着是深夜,打完之后,也没好生打扫。”
董策只是沉沉点头,并未说话。
这样的惨烈景象,让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有些沉重。
董策等人默默的穿过院子,他们走的很慢,很艰难,因为一脚踩下去,再抬脚的时候,鞋底上就会沾上一层厚厚的血浆,一抬脚,就跟拔丝一样,鞋底和地面之间有无数血丝黏着。
穿过院子,眼前是正厅。正厅门大开着,正中间两张桌子拼了起来,白添福的尸体就被放置在上面)大厅里头,站着三个人,这是白添福带出来的家丁里头仅剩的三个了。他们目光呆滞,看到董策等人进来,只是转了转眼珠,既没说话,也没行礼。
不过董策并未怪罪,他们的心情,他很理解。
白添福身上换了一件儿干净的衣服,看不出有什么伤口来。他的脸上,手上,包括头发,都很干净,显然是有人给他打理过了。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眼睛合着,神态安详,就仿佛是寿终正寝的一般。
董策瞧着,心里忽然一阵抽搐。
不知道哪一日,自己也会像他这般躺着,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你家老爷,死前可有什么遗愿?”董策问道。
“董大人。”一个家丁忽然跪地道:“我家老爷走之前嘱咐俺们说,请俺们一定转告您,求您照顾提携俺们家小少爷。”
他抬眼看着董策,目光中满是期盼和热切,不仅仅是他,另外两个家丁也是这般。
听到这句话,董策先是错愕,然后便是心中了然。
白添福的事情,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虽然出身将门世家,但因为某些原因,白添福已经和族中闹翻了,他活着还好点儿,至少有官身,族中那些人也不敢上门欺辱。但现在他已经死了,只留下孤儿寡母,还指望族中那些人照顾他们,庇护他们?只怕不上门抢夺财产就算很好了!
他的家人,还真是没什么倚仗)
“你家老爷生前,乃是我至交好友,照顾提携你家少爷,本官责无旁贷!”董策转过头来,瞧着白添福的尸身,沉声道:“白兄,我董策向你保证,定将你家公子抚育长大,帮他做官,光耀门楣!”
几个家丁大喜,连连磕头,他们心中感动之极,眼圈都有些红了。
方才说这话的时候,他们自己心里都没底,毕竟人走茶凉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老爷都死了,还会有几个人这么念情分?却没想到,这位董大人,竟是满口答应下来。
真是仁义啊!
“该当之事而已。”董策摆摆手道。
盯着白添福的尸身沉吟片刻,董策转身,扬声道:“诸位,白大人生前乃是我至交好友,此次白大人力战而死,为朝廷,为陛下尽忠而亡,如此之功臣义士,该当厚葬。本官被兵备道刘大人委托,全权负责此事,便也当用心尽力。”
“现下天儿是越来越热看,白大人的尸身,只怕等不及运回去了。我要问问你们三个,你们都是白大人的身边人,可知道,按照他的性子,是愿意在此地葬下,还是愿意回去?”董策向那三个家丁问道。
董策完全可以把白添福在此地葬下,但他觉得还是征求一下这三个人的意见比较好,若不然,万一消息传了回去之后,白添福的家里人想把他在老家安葬,到了那时候,就还得起坟,把棺材再给挖出来,未免太折腾了。
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几个家丁没想到董策还会尊重自己的意见,诧异之余更是感激,心道这董大人真是细心,凡事都想得如此周到。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下葬。
如果下葬的话,事情就比较麻烦琐碎,要打造棺材,要寻一处风水好的地方作为墓穴,要营造墓穴,要出殡,要起丘,要立碑,总归事情特别多。而现在既然决定不下葬,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只要寻一副好棺材就成了。
“好,既然不下葬,那本官便着人打一副上好的棺木。”
董策沉声说道。
他把这个差事交给了白忠旗,自己这个长随办事素来是颇为可靠妥帖的。
董策等人又在这里呆了一阵儿,便是离开,临走前,几个白添福的家丁自然又是对他千恩万谢。他们几个在这里给白添福守灵,不用再去城墙上打仗值更的,反正只剩下三个人了,在田实看来,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
走在外面血腥气浓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