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醒来,虽然邰山雨觉得头脑并没有更清醒,但她大清早捂着自己的胸腔,感受到心脏的振动微微传到掌心时,她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拒绝她。
什么青梅竹马,根本不存在好吗?
在漫天下都传他们如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候,邰山雨觉着她简直是已经把窦娥从史上最冤榜第一位给挤到第二位去了,而且她还没法解释,真要问没法解释到什么程度……
早饭桌上,邰爹出上差,邰夫人给演依依送别的套路去了,只她邰哥同她一起吃早饭,她邰哥给她舀一勺酱肉丝浇面片上,然后默默睇着她:“哥,你这样看我,我怎么吃得下。”
“你和陛下怎么回事?”
邰山雨长长叹口气,对着美味也没了吃的心情,谢九真是害人不浅:“没怎么回事,我见他不比你见得多,他素是同爹比同我们都好。”
做为亲哥,邰哥还是一心向着邰山雨的,遂哪怕是心里也好奇,仍是贴心给出建议:“一个人总不能凭白无故把另一人看进眼里,揉进心里,必是有什么契机,山山不妨好好往回想想,哪桩往事让你觉得最有可能。”
“这样啊?”这下,邰山雨彻底没了吃东西的念头,搁下筷子拼了老命往回忆里钻。
众所周知,人在某些方面都挺自虐,比如开心快活的日子记忆不深,难过痛快的时光倒刻骨铭心。邰山雨打穿越,几乎每一天都开心快活得不得了,猛要回忆,想起的全是那些年我是怎么快活的!
“看来山山是真不觉得有青梅竹马这回事。”但凡有一点,也不该让他妹子懵成现在这副模样,真叫一个恨不得挠破头破,搜肠刮肚。
成长的岁月那么漫长,不可能一件不开心的事都没有,再怎么被宠被惯,偶尔社会也还是要秀一下存在感的:“哥,还记不记得杨善。”
“自然记得,在山山十一岁之前,同杨氏女郎都是至交好友。”
“那是我第一次倾尽全力,拼了命想去帮一个人,想把人拉出火坑,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哀其不幸,努其不争,恨其不智。”杨善是个温柔的女孩子,只是也太温柔了些,温柔到没了棱角,也没脾气。原本也没什么,她还被宠成了生活都不能自理星人呢,当然不可能觉得人家太过温柔没脾气有什么不对。
结果呢,杨善嫁人后,出嫁前看着还顶好的“姐夫”,却是个赌徒,不仅赌,还家暴。杨父杨母彼时已经从洛阳挪到地方的任上,但杨家在洛阳并非没有人,还有偌大一群族亲在呢。当时只要杨善点头,不管她是想继续维持这段婚姻,还是想脱身,都有应对之道。
但杨善如何,一身是伤,却四处为伤她的人说尽好话,卖尽礼数。
哪怕是现在想起杨善来,邰山雨的鼻子也还是酸的,眼也发涩。邰哥伸手给他妹子递块棉帕,见她拿着捂了眼,道:“此事,同陛下何干?”
“当时我比现在可伤心多了,本想拉她一把,她却反恨我骂我气我同我绝交,还不是说说而已的绝交,是真的老死不相往来的绝交……那时候我快哭成了傻子。”是的,若说可能,邰山雨能想到的就是这次。
哪怕那时候邰山雨自觉一把年纪,从来不好意思当着人面哭,还是特别伤心地哭了。恰撞见谢籍来寻邰爹,那时候谢籍还是个以斗鸡走狗气他爹为乐的纨绔,竟然豁着耐性,带着她散了大半天心,特别君子的听她从头到尾倾诉完,当个称职的垃圾桶。
垃圾桶最后还拍她脑袋宽慰她:“人生很长的,七娘啊,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这样的人……世上多了去了!”
邰哥听邰山雨原话复述出来,没忍住笑喷:“哈哈哈哈哈……我可算知道山山为何会如此坚定的拒绝,委实是个让人没法欢喜得起来的。”
这时候,就是万年单身的邰哥都知道该说什么好么,谢九可真擅长往人还流着血的伤口上补刀子。
同样还是这时候,宫禁之中,才下了朝的陛下正一边批阅着秦章,一边回想从前——在大家都揣测他同青梅之间的许多事时,谢籍想起的是一个晴光温柔的日子,唔,一切都是从那天开始的。那是一个风好花也好的下午,少女像被骤雨打坏的芙蓉花蕾一样坐在一动不动的秋千上,走近一看,真个芙蓉被雨淋透,哭得脸肿了眼也肿了,整张脸就没一处能看的。
问她为什么哭,她不说话,因手里的帕子被眼泪打湿,已经没法用,居然扯了他的衣摆擦泪。擦着擦着还皱眉嫌面料太粗割脸,害得他不得不将怀中柔软的砂洗棉帕双手奉上:“九叔,你会在什么情况下跌进臭水沟里,却不甘愿爬起来?”
“什么情况下也不会。”
“我也不会。”
然后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有点哽咽含糊地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那时他很想好好宽慰宽慰她,但或许是气他爹气成习惯,脱口而出的宽慰到最后变成了:“一生很长的,山山啊,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这样的人……世上多了去了。”
少女擦眼泪的帕子都掉了,傻傻看着他,一脸的“你是认真的吗,你真是的在认真的安慰我吗,你真不是来往我伤口上捅刀的吗”。
始知,少女悦我心,便晓得是你啦,哪怕当时你肿着一脸,哭得跟个傻子一样。
得亏邰山雨后来还找出两个可能的往事片段来,不然要只有这么一个谢九往她伤口捅刀子的时候,邰山雨可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