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年关便近,一场雪铺天盖地,忙得晕头转向的谢籍,总算是找着空与小青梅一道去北郊猎场。却不想,没等到北郊猎场,先遇上一拦御驾告状的乡民,要不是元成安手快,那乡民是告完状就要一头撞死。
谢籍可谓怒意滔天,要是只有他出行,遇上这样的事就算了,好容易和小青梅出来玩碰上这样的事。别说出事的官员,就连那乡民谢籍看着都没好脸色,还是邰山雨长叹一声加一句“乡民何辜”,把谢籍的怒意消去许多,他才没当场发飚。
“山山说得是,乡民何辜。”既然乡民无辜,那有罪的就是当地官吏,谢籍一边继续命车驾往北郊猎场去,一边命人去把乡民所告的官吏提来,另着人去知会考功司。
北郊说是洛阳北郊,但并不在洛阳所辖,乡民状告的也不是哪个衙署的官长,而是当地一名在地方官吏庇佑下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乡绅。乡民倒不是不想告,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告谁,大雪天来拦御驾,也是委实生存不下去了,不然可能还会继续忍着。
邰山雨听完前因后果,不禁心生感慨:“九叔,这天下的百姓大抵都是这样的罢,只要还能活下去,不把人逼上绝路,都能苦捱着,有衣穿有屋住再能有点盼头,日子便苦捱着也常觉得一丝甜。”
谢籍听完小青梅的话,便知这事当怎么处理,当然是从严处理。问明事由,当真如乡民状告的那样,便将那乡绅与一干官吏拿下,严加问罪:“山山放心,必将此事处置妥当。”
经这一番,谢籍觉着日后得叫邰山雨多长个心眼,天下百姓不只有甘愿甘捱着日子去盼那一丝甜的,也有穷山恶水刁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只信一面之辞,也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不然哪来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你要对他们好一点,因为我也是百姓。”邰山雨还是很质朴地期盼着,她的九叔是个英明君主,她大概永远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思维从民转变为“统治阶级”,所以会盼望一个恩泽广被的天子。
听着这句话,谢籍的心肠顿时间柔软下来,看着他家小青梅的眉眼,觉得小青梅是天底下最好看,心地也最好的女郎:“好。”
因为小青梅的心上人是个大英雄,所以,他必将继续为英雄所为之事。
“那我就不等你啦,先去滑雪,你把事情处理好再来同我一道。”邰山雨也怕自己影响谢籍,因为大部分人心中都有对弱者的同情,想要公平公正,就不能让这份同情妨碍到判断,尤其是她九叔好像有一颗恋爱脑——我心上人说什么也对。
“且去,注意安全。”
邰山雨解下裘衣,冲谢籍扬扬手,便踩上滑雪板从平缓开阔的山坡上滑下去,北郊猎场的营地就在山坡下,她多玩几趟乡民告御状的事说不定就已经审理分明。才滑出去三五米,邰山雨便发现使女没跟上,遂停下来看向在身后的使女,竟还在原地站不起来:“去年不是来滑过,怎么又不会啦?”
使女:“小姐,去年同你来的不是我,去年是阿惠来的,今年阿惠嫁了。”
“没事,别急,我教你。”邰山雨说着又返回出发点,教使女横板站立以及滑雪的一些小窍门小技巧,“这里山势平缓,很适合刚学会的,你试试,我就在下边,要是害怕,我拉住你停下。”
使女倒是不怕,而且学得很快,不多时就能和邰山雨一前一后滑得欢快。
滑好几个来回,使女体力不支地拒绝再上去滑下来:“小姐,我实在动弹不得了。”
“好吧,我再来两圈,你在这里歇着,我这边有宫中侍卫看着没碍的。”邰山雨说着便再次坐雪橇从旁边山势更平坦的地方上山,然后再滑下来,如此两趟,邰山雨才心满意足地拉着使女一起下山去。
此时山下已经满营地沉默与低气压,中书令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在外边围着火炉不言不语。还是看到邰山雨下来,才有了点笑意和暖意:“七娘来了,冷不冷?”
“不冷,王伯伯,怎么回事,我看大家脸色都不好的样子。”
“怎么好得了,七娘进去劝劝陛下,生气太过容易伤身。”王甫说着起身和邰山雨一起往御驾所在的营房去,一边走一边说明原由,“陛下有位自小交好的友人陈奉德,原也是个与陛下一样成日……咳,后来许是见陛下上进,便也把心思用到了正经的地方。陈奉德在河阳为官,恰是乡民所在,虽旧年纨绔,为官却是个一心为民作主的,诶……”
“陈奉德怎么了?”
“双腿尽废,陛下知晓原由,命人去将陈奉德请来,看过后便成了如今这样。”王甫也是遗憾不已,同时也有点不是滋味,“这亦是我失职,天子脚下,竟出了这等大事,陈奉德壮年英长,本应有大好前程……”
谢籍和邰老爷认识许多年,是以谢籍的亲朋好友,邰山雨多半都知道,陈奉德她自然也知道。说是纨绔,其实是个心肠特别柔软的少年人,谢籍同他交好多年,邰老爷一直说两个都是深怀赤子之心的孩子:“还在里面?”
“已移去了太医处,此时陛下独在屋中。”
邰山雨闻言停在门前,想了想轻轻敲门,屋里正怒火中烧的谢籍很知道除了邰山雨,没人会敲他的门,是以忙起身给邰山雨打开门:“山山已回来了,冷不冷,说好同你一道滑雪,到底没成,山山莫怪。”
两眼相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