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洗衣店就在我们家楼下,经常去,大家都认识,店里的人查了一下单子编号,就知道是我送洗的衣服,然后把我的电话给他们了。那张单子是当天早上我给老娘,让她帮我收着的……还好她随身带着了!如果没有那个单子,我无法想象……”
大姐回忆起这段不太想去回忆的往事,很是难过,夏小满赶紧递了一张餐巾纸过去,让她擦擦眼泪,又让前台的小姑娘给他们加了水。
“不好意思,家里人到现在还不太能接受这件事情……特别是老小”大姐尴尬的笑着。“老娘之前最疼他的,现在经常看着他问‘老小在哪儿啊,他怎么还不回来啊?我给他买了麻球……’”
大姐擦眼泪的时候,大弟弟接过姐姐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我们送老娘去了医院,做了检查才知道,老娘得了阿尔茨海默。这个病你知道么?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就是那个……脑子的问题!这个……你明白的吧。查出来的时候,医生说老娘已经是中度了。”弟弟叹着气,用手在头边比划着,继续着姐姐没说完的话。
听到“阿尔茨海默”的时候,夏小满像是被一阵电流击中一样,打了个哆嗦。
“医生说,老娘的病情发展的很快,她现在已经不认识我们了。她的这个病,是从近期开始忘的……不过还好。她还记得老爸。但她现在经常埋怨老爸,说‘明天就要拜堂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了头一天见面不吉利么?’或者说‘轿子在他们家门口停好了么?今天要早点睡,明天要早起,拜堂要折腾很久呢’或者在家里到处翻,问她在翻什么,她说在翻盖头。”
“老爸说,那个时候,他们两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但是日子还过的不错,接亲的轿子在逃难之前,的确是准备好了的。至于盖头,老娘的确是自己绣了一个,当时逃难的时候还带着塞在了包袱里,可是时间久了,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所以……我们想给她补办一场婚礼,一来是了了她那么多年的念想,我想她虽然一直不同意我们补办,但在她心底深处还是想办的吧,只是怕我们多花钱。二来……也算是给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们留点回忆。
“虽然……虽然她可能转头就忘记了……”
两姐弟仔细说了事情的过往,然后看着夏小满。其实他们之前去过几家婚庆公司,因为各种原因,都被拒绝了。
为什么会被拒绝,听他们说完,夏小满就已经明白了,一来,两位老人年纪太大,万一有什么事情婚庆公司担不起责任。二来老太太是这种状况,现场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没办法控制。三来……这种单子属于是吃力不讨好的范畴。收不到包括婚纱照、酒店这些地方的额外费用,很是鸡肋。
再加上先前的两条,没公司愿意接也是情理之中的。
姐弟两看着沉思的夏小满,很是紧张。他们很担心夏小满也拒绝他们。如果这样的话,他们想过,就自己弄材料,自己布置,给父母布置一场。可能简陋一些,繁琐一些……但这也比没有要好。
他们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夏小满的确在想问题。
她在想的是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地点、道具、备案……要考虑的因素很多。一下子没办法想全,这个策划得花点时间了。
“你们母亲有提过盖头是什么样子么?我的意思是,是什么花样?”在思索许久以后,夏小满开口问道。
“咦?这么说,你们愿意接这个活儿?”大姐惊喜的问道。
夏小满点点头。这个活儿她接定了,而且打算自己亲自来做。如果自己的病情发展的不受控制……那很可能这个单子就是她能做的最后一单了。既然是最后一单,那就做点对自己有意义的吧。
“这个事情还需要几位多提供一些线索,毕竟是从你们母亲的回忆里找东西,能对上是最好,万一有一点偏差也问题不大,但跑的太远了……就不对了。”夏小满冲他们点点头,把刚才的想法跟他们说了说。
“盖头的事儿我问过老娘,她说当年绣的可好看了。四面角上对角绣的,一对是花开富贵,一对是鸳鸯戏水。”大姐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先前听母亲说过那个几十年前,她亲手绣的盖头。
夏小满盘着腿坐在副驾上,靠着靠背,歪着头盯着在开车的苏瞳。她本想抱膝坐,但是想想这样会当着苏瞳看反光镜,于是改了个姿势。
“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苏瞳发现夏小满的视线,伸出右手摸摸脸。
“米有!”夏小满摇摇头,继续盯着苏瞳看。
她在想那个忘记了孩子们的老太太,和那场迟到了近60年的婚礼。如果有一天她忘记了苏瞳会怎么办?不,她不能忘记,趁现在要好好记住,牢牢记住,把苏瞳的样子刻下来。
“在想那个老太太。”夏小满把先前接的那个单子的大概情况和苏瞳说了。
“如果放在以前,我一点都不会担心这个单子会出问题,可是现在嘛……忽然有些担心了,万一有什么问题怎么办?万一做不好怎么办?这可是子女们想留下来的美好回忆,万一因为我搞砸了怎么办?”夏小满挠挠头,靠着车窗一脸担忧。
她担忧的其实还不止这些。
就像那个大姐说的,老太太的记忆是从近期开始遗忘的,根据时间顺序,先忘了子女,到后面再是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