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老叶,他正一边躺在病床上输液一边腾出另一只手拿着份旅行社的资料看得入神,以至我进来他都没有发现。
“你早就该这么做了!”我对他说。
在他将这份旅游资料放进床边柜子抽屉前我瞄了一眼,看见所有海滨城市的路线都被他在下面画了根红线。
“那得先让我出去!”他闷声闷气地回了我一句,然后两眼盯住那个输液瓶,那样子恨不得将它直接灌进自己的血管里。“躺在这床上就感觉像躺在棺材里一样!”
“不躺就直接进棺材了。”
“我才不会那么容易死!”
然后他问我到医院来干嘛,如果是专门来看他的,他就会让我马上滚出去,因为这样会让他感觉自己真的像一个病人。
我没有告诉他我是来找和我同一天生日的人的。他肯定会追问为什么,一旦解释起来他肯定会疯掉,因为这样的事让一天前的我听到也会感到不可理喻,必定会认为说这个事的人是个精神病,我没必要再给他增添这样的烦恼。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了他,但他似乎已经认定我就是来看他,想赶我走的意愿直接从他的举手投足间就强烈表现了出来,不再需要他任何言语。临走前我感谢他为我儿子买的那份生日礼物,感谢他这份善意的充满温馨的心意。他听后反骂我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他没任何心思和我开玩笑,完了便将我轰了出来。
看来老叶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件事情了,不过这倒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就我所知道的他帮了人家不留名的好事已经有好几件了,都是无意中我从他打电话的内容里猜出来的或人家千辛万苦拿着锦旗找上门来曝光的。他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家伙,背后他到底还帮了多少人,这个只有他自己清楚了。想想要是我真打算帮小边的养父查出那个偷偷给他们钱的人是谁,他必定是我第一个调查对象。
我从住院部的大楼走出来,在门口遇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他蜷缩在一张毯子里面,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张苍白的没有生气的脸。推着他的是一位双眼红肿的中年男子。我想这个一定就是那个活不过这个夏天的患绝症的男孩。他们一边走向病房一边在说话。一只可爱的白色小狗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后面。
“爸爸,我们等会还出来好吗?”
他的声音弱得就像从一个干瘪的足球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你要听医生的话,多在病床休息。”
“但我想晒太阳。”
“今天都不会有太阳了。”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起已变得阴暗,大片乌云聚积在医院的上空,太阳已经完全被遮住。看着这父子俩走进了病房,我的心情此刻也像聚积了一大片乌云。看门老头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神智清醒了。他坐在站岗亭里面看我走出来便问我要不要备把伞,他这里有好几把。我说不用了,我上了车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