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的心魔,不止一件。
她和齐山根的事情,便是天理难容,有违人伦的大罪恶。
当年山洞之事,对她来说,亦是如同噩梦一般的存在。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一切,可是当她失去自由,被关到一个终日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的地方以后,那些被压制住的心魔,却不停的往上冒,每天都在摧残着她的理智。
杨峥再一次见到齐氏时,简直被她吓了一跳。
齐氏暴瘦,脸颊凹陷,整个人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她目光呆滞,也不说话,看起来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似的。
杨峥挥了挥手,看管齐氏的婆子就退了出去。
他坐到椅子上,看着齐氏大限将至的模样,居然没有任何的心疼和不忍。
到底是他对齐氏失望透顶死心了,还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过了好半天,齐氏才把目光落到杨峥身上。
“你来了!”齐氏的情绪很平静,不知道怎么回事,看杨峥的目光竟然少有的柔和。
杨峥觉得很奇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来了。”
齐氏突然问他:“你来做什么?是打算问我一些事,还是打算放我出去。”
还是很平静。
“想放你出去!”杨峥道:“我一无所获,却也不想害人性命。”其实是杜玉娘生了孩子以后,他突然有了一些感悟。
子女和父母之间,都是缘分,当然也可能是孽缘。
他和齐氏,或许就是这样。
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叫过齐氏一声娘了。
本朝以孝治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虽然齐氏待他苛刻,可是他的一系列回敬举动,也会让人觉得他不孝。
齐氏呵呵一笑,人像是突然豁达了起来似的。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这一辈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齐氏的话,让杨峥很是诧异。
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过齐氏的反思和忏悔,如今竟是听到了吗?
“这些年,你怕是也恨极了我吧?”
杨峥眯起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氏拿手抿了抿头发,不悲不喜地道:“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你有什么要问的?”
肯说了?
杨峥心里有很多问题,但最要紧的一个,便是自己的身世。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我爹是谁?”杨峥的背绷得直直的,双手也不由得握起了拳。他很紧张,手心里都是汗,觉得好像前半生的迷雾就要被吹散了似的。
齐氏不答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吗?”
杨峥心中带着淡淡的伤感,他一直都知道齐氏恨他,那种锥心刺骨的恨!如果他们真的是母子,那么这种恨意的存在,将是多么的悲哀。
不等杨峥回话,齐氏就道:“你小时候,我就不喜欢你,觉得你就是个扫把星,是天生来克我的。”
杨峥没有说话,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真相要来临的这一刻,他反而能够面对了,不管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就是他,他有妻子,有儿有女,有了传承和延续,其他的东西,将不能伤害他。
“你说的没错,我曾经想捂死你,有好几次,我都想亲手把你杀了。”齐氏说起这种事情,竟然平静如水,一点恨意都不见。
“我那时觉得你的存在,让我觉得很肮脏。”
杨峥心想,看来山洞里樵夫的事情,是真的,也是齐氏横在心里的一根刺。
“但是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不舍得。”
这个回答,让杨峥倍感意外。
这么说来,自己是她亲生的了?这算什么,她虽然没有杀死自己,却生生折磨了他十几年,这种痛苦,比起死亡来说,更残忍。
“你猜得没错,当年山洞躲雨时,我确实被那樵夫……”说到这里,齐氏咬了咬牙,“后来我发现怀孕了,便想弄掉他,可惜……”
齐山根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是那富家公子的孩子,所以看得很紧。
而且那时杨父也死了,她要是把孩子弄掉了,反而不大好。
杨峥心里早就些猜测,听她这样说,顿时觉得真相不过如此了。他不难受,只是还想知道杨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不是那个孩子。”
杨峥猛然听了这句,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什么意思?
齐氏见他眼中有惊讶之色,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什么让你惊讶的事儿呢!原来,你也是个普通人。”
“你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你不是我生的那个孩子,有人把你们换了。”
换了?
这太匪夷所思了。
“到底怎么回事?”
“你八岁以前,我一直拿你当亲儿子对待!你虽然不是杨老实的儿子,但确实是从我身上掉下去的肉,我厌恶你不假,但却不忍心对你下死手。直到后来,我突然发现你耳后有一块赤色胎记。”
这事儿杨峥自己不知道,倒是成婚后,听杜玉娘说过两回。
“我生的那个孩子,没有胎记。”齐氏道:“你应该是被别人换过来的。”
“这怎么可能。”杨峥不相信,“谁会做这种事情,而且还要在你和齐山根的眼皮子底下换孩子。”
齐氏听他提起齐山根,一点也不意外,“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我也很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