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四年,元月,洛京,尚善坊,天刚破晓,洛阳悠远绵长的晨钟缓缓的响起,坊门口已经被民众拥挤的水泄不通。
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讨论着这些日子洛阳各坊市间的八卦,穿梭的人群中有身穿圆袍的唐人、脚踢木屐的倭人、黄发碧眼的波斯人,以及一些胡人、突厥吐蕃人、流放的黝黑昆仑奴等等,社会百态,仿若一副画卷,呈现在陈溪的面前。
这幅画卷仿佛在告诉陈溪,这就是大唐,一个包罗万象的大唐,一个海纳百川的大唐。
陈溪也在人群中央,他生的唇红齿白,身材高挑,几个已成婚的妇人时不时和陈溪说一些荤段子,弄的一旁未出阁的小娘子们耳根臊红。
还有几个大胆泼辣的小娘子则趁着人群,时不时朝陈溪挤过来。
“三郎三郎,听说你昨日贩卖了昆仑奴,赚了不少哩?”
“三郎,那宁家小妮子有奴家好看么?”
“三郎,你这么大为何还不成婚?看不上奴家么?”
陈溪开年便赶到了洛阳,在尚善坊租了一套宅子居住了下来,这里居住的多是达官贵人,因为紧临皇城,尚善坊的宅子价格租赁也是及其贵的。
初来乍到,加上从法性寺带出来的一些开元通宝和碎金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所以陈溪在这里找了两份工做了下来。
由于陈溪生性善良,脾气极好,很快便与这里的坊民打成一片,陈溪之所以这么做,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想找到那个当年被他挑断手筋的副将。
饭要一口一口吃,所以陈溪并不着急,他想要弄明白当年永昌之乱事情的真相,但这却并不是他心中的负担。
当初在银州他向很多人打听过徐幼娘的踪迹,可终究不见踪影。
思绪被几个小娘子拉了回来,陈溪苦笑一番,对几个小娘子说道:“昨日那昆仑奴被主家买去后,主家甚为满意,市署签了契之后,主家便给了百钱佣金哩。”
陈溪现在在南市牙行做了一个牙子,之所以选择这个缺德的行业,主要还是因为这里能探听到更多关于禁宫的消息。
不过陈溪做事老实,不像其余牙子一样,逮到雇主不扒出一层皮来誓不罢休,他很诚信,也正是因为这样,久而久之便受到同行的欺凌,但很快他便适应了这样的生存法则,渐渐的也像扒皮的牙子发展而去。
“宁家小娘,那自然没有姊姊你好看呀!”陈溪双目眯成月牙状,调皮的笑了笑。
“嘁,少拿姐姐开涮,人都说宁家娘子是咱尚善坊第二美人呢!”小娘子装出一副吃味的样子,“人家已人老珠黄了,三郎怕早就忘记人家咯。”
靠,我什么时候也没惦记过你,唐朝的女子十分奔放,甚至比后世有过之无不及,不过这些仅建立在相互熟悉的基础上,从另一个角度也能看出陈溪在这里受欢迎的程度。
陈溪口中的宁家小娘,便是尚善坊府上宁知味的独女,尚善坊有两个美人素来被人津津乐道,第一自然是有着“洛阳之花”的太平公主李令月,另一个便是宁知味的女儿宁素了。
不过陈溪只是以良籍的身份在宁家做一些长工和杂役,和那些贱籍依附于宁家的奴婢不同。
陈溪在牙行工作,自然知道良贱的区别有多么大,贱籍部曲和奴婢甚至连牲畜都不如!
由于在宁家做工接触的人有限,所以至今他还没有见过宁素,要说漂亮,那自然没有一点概念。
再说了,人家宁素早已经名花有主了,他也不会去惦念什么,自己已经有过一房亲事,只是不知幼娘现在何处。
说话间,尚善坊的坊丁便晃晃歪歪的赶来了,看样子还没有醒酒,几个小娘子顿时来了火气,逮着坊丁便骂。
坊丁哪里敢还嘴,赶紧开了坊门,一屁股溜跑了。
出尚善坊后朝右走几个坊便到了南市,陈溪早早的到了牙行,却发现郭庆比自己还要早,这家伙哈气连连,不晓得昨夜和自己的婆姨折腾了多久。
郭庆家住修文坊,紧邻着尚善坊,陈溪来洛阳的一个月没少他的帮衬,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便十分亲近。
郭庆去年刚成了婚,今年刚满二十,相对于通身修长的陈溪来说,郭庆就显得有些壮实,一生肥膘肉,天天在陈溪面前炫耀他婆姨有多么多么的好。
“哟哟哟,难得啊,今儿如何这般早?”陈溪见他不断的吐着哈气,便调侃道:“昨儿折腾多了吧?瞧你那血丝的眼眶。”
“那也是幸福的血丝,你就羡慕吧。”郭庆得意洋洋的说道,不过小两口新婚不久,纵欲过度,郭庆的身子确实有些儿吃不消,只是作为男儿,又怎能不满足自己的婆姨咧?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便来了个奴婢,怯生生的找到了陈溪和郭庆,看郭庆凶神恶煞的样子,奴婢便来到陈溪面前问道:“可有健硕一些的突厥人?”
突厥人沦为唐人大户人家的部曲十分常见,这些贱籍来源大抵可以分为四种,犯罪、俘获、拘略、买卖。
而突厥人成为私人部曲,大都是战场上捕获,然后在集肆买卖而形成,这些人身材魁梧,作为看家护院的部曲再好不过。
“有的,不过这种健硕的部曲价格通常不低。”陈溪见她一个婢女打扮,也不知道主家是否有钱,这样回答最为妥帖。
“越是健硕越好,阿郎家中需要几个健硕能打的部曲。”
陈溪见婢子根本不提钱的事,心中便也了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