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暮春时节,桃花一簇簇开得娇艳明媚。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前方不远处那华服男子白净的脸上,更显得温润如玉。
这就是大熙朝万千百姓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无数深宫少女魂牵梦绕的良人。张云澈望着前方的华服男子,唇边突然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不过一个弃子罢了。
“张兄,”萧承业突然回过头来,向着张云澈笑道,“张兄一向在道宫清修,不知这御花园中的景致,可还入得张兄的眼?”
入得又如何,入不得又如何?横竖身为天师道的人,这座御花园不知道逛了多少遍了,此时正是轻车熟路,又岂轮到你一个即将过气的太子指手画脚?“尚好。”张云澈矜持地一笑,淡淡说道。
萧承业一愣,随即便明白是自己说错话了。他受万民敬仰,自然礼贤下士,和人交谈常使人有春风拂面之感,但不知道为何,今日面对天师道国师最受看重的弟子,竟总感到心烦意乱,隐隐有些不安。
“太子殿下唤在下入宫,不是只是打算请在下同观春景的吧。”张云澈挑眉说道。
萧承业感受到了他言语里咄咄逼人的意味,颇为不喜。但转念一想,今时今日,也只有他能救她了。
“确有一事相求。”萧承业终于下定了决心。
张云澈微微一笑,竟不再问。
两个人继续行进,身后的小太监、宫人捧着许多果品、酒器战战兢兢跟在后面,随侍的队伍浩浩荡荡,铺得很长。然而将整个御花园都走了一多半了,太子殿下却一点停下来细细赏玩的意思都没有。
张云澈丝毫没有感到不安。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很多年。虽然师门的理由听起来近似于荒谬和可笑,但是他还是一丝不苟地按照祖师爷的意思去努力了。他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堂堂七尺男儿,本该有自己的梦想和情感,但他却从被天师道寻到的那一刻起,便成为对付一个女人的武器。天师道的国师大人按照那个女人的喜好,一点一点地雕琢着他,改变着他。
开始的时候,他们根据圣地中所记载的只言片语,断定那个女人喜欢苍白瘦弱的男子,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师父都不许他晒阳光。后来他们又发现,那个女人似乎更偏好陈睿晟那样精悍的男子,又开始命他勤加习武。
张云澈恨透了这样以别人的喜好为天的命令,但是命令他的人是对他恩情深重的师门,他只有把这份恨意算到那个荒.淫无道的女人头上。他觉得这样很公平,很好。
国师大人看着他自幼长大,他的恨意瞒不过他。但是国师也说:“这样很好。”他们并不需要一件会莫名其妙爱上敌人的武器。只有带着刻骨的仇恨,才能将这个给后世男人带来无穷痛苦的女人彻底毁掉。
御花园中的林荫小道在前方转了一个弯。一座小山丘挡住众人的视线。
绕过山口,只见一道清流,从花木深处蜿蜒急泻,拍打着山石,溅起水花,如乱琼碎玉一般。沿着清流向上张望,却见树木间隙,影影绰绰立着一座楼阁。
张云澈顿着步,微微垂下眼睛。他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在阳光下投下朦胧的阴影。天师道经营多年,在宫中自有耳目,据线人透露说,那个蝎主似乎喜欢羞涩而长睫毛的男子。
所以,他就必须投其所好。
这是一种屈辱的感觉,屈辱得难以复加。
所以张云澈一直不愿意承认,在这种积年累月的屈辱感压抑之下,他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面,还是对她有了感觉。
那时候的阳光正是明媚。晶莹的露珠凝结在花朵的花瓣上,尚未蒸发殆尽,空气里满是清新的味道。他只听到有个女子发出一声惊叫,她便似一团热烈的火焰一般从山丘上冲了下来。
如果不是对一切事态了如指掌,张云澈会认为这个女人是一个新娘子。因为她身穿着民间只有新娘子才穿的大红色裙裳,跌跌撞撞奔跑的时候,就如一片盛开的鲜花,又如同招展的旗帜。
她看似毫无章法地乱跑,却不偏不倚,正好跑到他面前,被地上的草丛绊了一跤,堪堪将要摔倒。
他明知道她在做戏,却不得不扶住她。紧接着,太子殿下惊慌的声音传来:“夕月!“声音里满是怜惜。
他无不讽刺地想到,也许这就是太子殿下萧承业被天师道放弃的原因:他对那个女人,有着不切实际的迷恋。而这个女人,实际上是会吃人的,心肠毒如蛇蝎。
然后这个女人在他的搀扶之下,顺理成章地倚在了他身上。他就在这时看到了她的眼睛。顿时心跳乱了一拍。
那一瞬间他竟有些迷茫。他想起他的师父说过的话:有的女人,单凭着一张脸,便可轻而易举地获得人的好感。哪怕她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然而只要她一个眼神,就有人情不自禁地主动为她辩白,幻想出许多身不由己、为人所迫来。
然而他也只是迷茫了一瞬间。
因为下一瞬间,这个女人轻启朱唇,叫出了一个名字,一个被她亲手杀死的人的名字:“晟哥!“
张云澈像是被火烫了一般,将她推开。她一个踉跄,仿佛没有站稳一般,就那样跌倒在地,抬起眼来,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满眼幽怨:“晟哥,你怎么能这般待我?你怎么能抛下我不管?“
张云澈瞬间清醒过来,想起他以前便知道的那些信息。公主殿下自幼习武,得陈睿晟亲手教授,纵然不能与顶尖高手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