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也朝着崔伯言跪下了,她冲崔伯言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说道:“公主实在有愧于崔相公,婢子代她向您赔不是了。若论门第高贵,世间再无一姓,可和清河崔家相提并论的。若论文章清华,崔相公天下公认,亦是此中翘楚,冠军侯拍马难及。可纵使婢子没读过书,却也知道,婚姻之道,除却门第,最大的凭借,不过是喜欢二字。公主当年喜欢崔相公时,又何尝是冲着清河崔家的门第来的?虽说冠军侯不过是小兵出身,但既然得了公主的喜欢,便是最大的凭据。”
崔伯言听半夏如是说,愣了一愣,突然冷笑起来:“他既得了夕月的喜欢,就该似我从前那般,想方设法娶了她才是!趁着别人家夫妻闹别扭,巴巴插上一脚,认识三天请顿饭便以夫君自居,却把人往军营那种龌蹉地方藏。他一直都是这般偷偷摸摸,苟且得很,却叫别人骂夕月不守妇道,他算什么男人?还有,既然父皇宠爱信任他,夕月又对他青眼有加,他就该肝脑涂地,为大熙报效一生,他临阵倒戈,又是为哪般?这种不堪的人,夕月也会喜欢,简直是苍天无眼!”
“大郎,既然如此,我们便离开吧,莫打扰了她养病。”崔卓清轻咳了一声。
半夏却一心维护楚少铭,不肯在此时弱了半点声气,她慢悠悠说道:“冠军侯昔日有言,只要崔相公肯与公主和离,他自会三媒六聘,迎娶公主为妻,公主名讳也会在他家族谱之上。崔相公也不是不知道,冠军侯为公主连拒赐婚圣旨,得罪了许多豪门大家,为此也受了许多委屈。若非崔相公执意不肯和离,公主焉能落到今日地步?”
崔伯言怒极反笑:“你这丫头,口口声声维护楚少铭,却不看看,他把你家公主害成什么模样了。如今京城中谁人不知他和陈文昊的妹妹陈幼瑛好上了,夕月却相思成疾。你以为我和夕月和离,他就会弃了陈幼瑛,转头娶夕月?”
半夏神色不变,坚持道:“娶与不娶,崔相公一试便知。”
崔伯言嘴唇都在哆嗦:“你这丫头在用激将法,对吧?可是本驸马偏偏不趁你的意!本驸马偏不和离!只要我不同意和离,夕月便是我崔家妇。我守在她身边,不教她再见到楚少铭,不教她再听到楚少铭的名字。此事说了出去,任谁都得说我有理,便是御前面圣,这官司也打得赢!”
半夏皱眉道:“公主已经失心疯了,成了眼下这副模样。崔相公是清河崔氏长房长孙,自有远大前程,何必如此置气?”
崔伯言道:“你们是夕月的丫鬟,自幼跟随她,情分匪浅。我问你一句,如今她成了眼下这副模样,你会弃她而去吗?”
半夏摇了摇头。
崔伯言道:“你和她主仆情深,尚不忍就此离去。我和她结缡多年,夫妻恩情,非比寻常。怎能在此时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她现下既然生病,我自当守在她身边。她病一年,我守一年,她病一辈子,我便守她一辈子!”
“驸马爷息怒!可是……可是公主眼下这样子,不能再和外姓男子相见了!求求驸马爷,放过她吧!”浅薇哭着说道。
崔伯言愣了一下:“你担心我有欺暗室?我,堂堂崔家儿郎,怎会……”
“不是这样的。婢子何尝不明白驸马品性高洁?”浅薇流泪道,“可公主见外姓男子一面,便会想起冠军侯,这病就严重一分。奴婢只怕,奴婢只怕……”
崔卓清在旁静静听着,此时突然插言道:“据我所知,世上当无此怪病。”
浅薇却抢着说道:“奴婢也不瞒崔尚宫,想来您也该有所风闻,公主在九年前,发病过一次。那次国师亲自作法,也说命公主在庵堂清心寡欲,再不见外姓男子,方可一世太平。”
崔伯言道:“可……那次她见我之后,病便痊愈了……”
浅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素问医术高明,请驸马爷问问素问,公主这脉相,是不是比昨日更紊乱了几分?”
崔伯言看了看浅薇,又看了看我,沉吟良久,居然不去问素问,却转身朝着灵枢作一长揖,口中称道:“灵枢姐姐,我崔伯言在公主府时,便处处蒙你照顾,我心中感激不尽,只是为了避嫌,故而面上刻意冷淡,请你见谅。我素知灵枢姐姐一向是向着我崔伯言的,你医术高明,便请你为夕月诊脉,看看她这病,究竟是重了,还是轻了些?”
我见崔伯言不问素问,反倒问灵枢,心中顿时有些忐忑,暗叹崔伯言隐藏甚深。昔年我们恩爱之时,常有戏言,四个丫鬟之中,明明他对灵枢最不加辞色,想不到灵枢对他的好,他竟然都看在眼里……此人心思之深,可见一斑。
灵枢听崔伯言如是说,禁不住也泪流满面。
她真个过来为我诊脉,我则在崔伯言他们望不见的地方,一脸祈求地看着她,求她不要戳穿,好顺利打发了崔伯言离去。
灵枢左右为难,终于大哭起来。她一边哭着,一边向崔伯言说道:“驸马!公主她不好,她是坏女人,她对不住您!可是,求求您,放她一马,和离了吧!否则,再这么下去,不出几天,她就会奄奄一息了!”
崔伯言终于放弃了挣扎。他原本丰神如玉的脸上,透出几丝灰色的绝望来。
他呆呆站在桌边不知道再想着什么,旁边崔卓清一言不发,将那和离书一挥而就。
崔伯言捧起和离书,仔细读了一遍,方签下自己的名字,拿着在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