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不度见我折返,拦在我面前道:“不知明日之会,你打算怎么办?”
我垂头丧气地摇摇头道:“走一步算一步,连他也想要我的命,看来我的确不该活着了。”
仇不度冷言道:“你放心,我不会食言。”说完竟于我们之先离开了。
子闵伏在我怀中,轻轻问道:“大哥,刚才在曹老板和渔儿姐姐面前,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
我点点头,抱着她要往回走,她却道:“我不想回去,不如便在这里坐一坐,好吗?”
月影偏斜,天就快亮了。
我们捡了个地方坐下,子闵靠在我身上,默默地看着天空中并不如何明亮的月光,轻轻道:“大哥,明日会下雨吧?”
我笑道:“如此月色,明日自然是个晴天。”
子闵似乎是想了想,道:“晴天也好。”
过了片刻,她突然问道:“大哥,你说为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他这样做其实无可厚非。”
子闵摇头道:“不,这样分明不对。”
我见子闵如此孩子气,轻轻一笑,道:“打个比方,一件本来是别人的东西,你看着觉得很好,想要呢,却又没有能力,因此你并没有想要这件东西。可有一天,另一个人把这件东西抢走了,有人知道你喜欢,又把它抢回来送给了你,可这东西本来不是你的,你该不该担心这东西的主人再来问你要?那时人家说,这东西本是我的。你给还是不给呢?”
子闵叹了口气,道:“自然要还给人家的。可是大哥,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无心这天下,又怎会再要?倘若真的想要,当初又不会送人了。”
我道:“倘若我反悔了,或者有好事之人,指着你的鼻子说,这东西本不是你的,请你快点还回去,你又该怎么办呢?”
子闵道:“大哥怎会反悔?我知道你不稀罕这天下。”
我闻言心中一动,握住子闵的手道:“你知道我的心意,可这番话即便当众说出来,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信。他为了防患于未然,只好杀了我,可却不能自己动手,因此才假旁人之力。”
子闵握着我的手道:“我不相信玄霸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其实在仇不度来找我们之前,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此前无论三娘、柴绍还是王珪如何提醒,我都可以不以为然,可仇不度偏偏来了,不但来了,还证实了我心中所想。
我看着渐渐西落的一轮弯月,感慨万千,倏忽数十年过去,原来“人心易变”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而我无从责怪,真的要怪,只能怪自己看错了人。
思绪在无边的黑夜兜兜转转,回到原点时,天色已然微明,我侧过头看了一眼,子闵却伏不知何时伏在我的肩上睡着了。
我轻轻晃了晃,她从睡梦中醒来,眯着眼看了看东方的天色,笑道:“我们该回去了,军中将士一向早起,叔父见了我们不在,只怕要担心。”似乎李玄霸的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军营,果然见李神通正站在辕门外张望,远远地见我们走来,跑了几步到我们面前道:“昨晚值夜的军士见你们出去却不见回来,未等到卯时便来找我,等了半天,你们可算回来了。”
我笑道:“是我们不对,累叔父担心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现在没事算不得什么,我已经命人去备下酒宴,等今天你从城中平安归来再说。”
我闻言迟疑了片刻,子闵接话道:“多谢叔父。”
一夜未曾合眼,我竟不觉得困,和子闵回到帐中稍作梳洗,换了一身衣服,便向李神通辞行。
李神通替我们选了几匹好马,我们便要出发,他却把子闵拉到一旁,又嘱咐了几句,才放她回来。
我回望了一眼李神通的军营,心中只觉得一阵感伤,想起自己平生所交大半都不在身边,这一去,只怕从此不能再见。
子闵轻声安慰道:“大哥,走吧。”
我回过头来,双腿一夹,坐骑会意,便向洛阳城驰去。
所料不差,当我们来到洛阳城下时,还未靠近,城楼上便射下一排箭挡在我们面前,我勒住马,朝城楼上高声道:“在下李建成,为赴约而来,请开门!”
过了很久,城门“吱呀”一声打开,果然没有人理会我究竟带了几个人来。
洛阳城的大街上早已肃清,我们骑在马上,丁渔儿当先领路,将我们带到了醉鸿渐茶楼前。
其实我对洛阳也熟悉得很,不必谁领路。
四周静得令人毛骨悚然,连见过世面的曹符和丁渔儿也踟蹰不前。
这时楼中一个声音笑道:“既然敢来,怎么又不敢进来了?”
曹符和丁渔儿听了还不觉得什么,我和子闵却是面面相觑,这醉鸿渐茶楼中传出的声音,不是长孙无忌是谁?
曹符闻言,往前走了走,衣袖一甩,便将门撞开了。
大厅中居然只坐了一个人。
长孙无忌正对着我们,大概是见到有旁人在场,微微一笑,却阴阴地道:“太子殿下还请了帮手?哈哈哈哈……久闻太子殿下仁义之名,想不到却诓骗朋友前来送死,浪得虚名!”
丁渔儿听他说罢,轻轻笑道:“这位客官可就说错了,我本是醉鸿渐茶楼的老板,路经洛阳,对茶楼不太放心,因此托这位先生将我们带进来瞧上一瞧,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岂知果然有杂毛小狗跑了进来。”
长孙无忌听罢,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