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刻,便飞身而出,身下挟着一人,我低头看去,正是子闵。
他将子闵放在我身前,便又回到茶楼中,我几乎忘了,原来七不杀山庄的人,习惯了在黑夜中杀人,因此茶楼中虽然一片迷蒙,于仇不度而言却并不怎么要紧。
子闵躺在我身前,双目紧闭,不知死生。我甚至不敢去探她的鼻息,深怕万一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这么多年以来,每当我需要的时候她都会在我身边,不需要的时候也赖着不走,我几乎从未想到过,如果没有了子闵,我要怎么办。
过了很久,仇不度再度从茶楼中出来,手上沾了血,见我怔怔地坐倒在地上,俯身道:“她中了毒,却并不会死,你受了伤,赶紧离开。”
我闻言回过身来,抬头看着他,冷笑道:“她中了毒……我怎么能就这么走了?这些人……”
仇不度扶着我的肩膀道:“来日方长。”
我一边摇着头一边拿起被我仍在一旁的剑,心中一动——我的软剑什么时候不见了?是被谁夺走了?不知何故,我竟记不清了。
仇不度见我如此,帮我扶起子闵,低声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看着面前的一片白影,剑尖一指,道:“子闵是跟着我来的,我要从这里把她带出去。”
仇不度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剑递给我,道:“用这把剑。”
他原来的剑被我削断了,这把剑看上去比之前的那把更加锋利。
我看着子闵轻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自子闵腰间取出青釭阁令道:“不必。”说着身形一动,欺近一个正与七不杀山庄交手的白衣剑客身前。
那人不意我竟如此大胆,一挥手便要来斩我的头,我冷笑一声,将青釭阁令递到他身前,他还没反应过来,二尺薄刃剑出鞘,已经刺穿了他的小腹,我将青釭阁令收回来,继续朝前走。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说的大概便是此时的我。
其实我早已重伤在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那些人但凡想要攻击,都被仇不度和跟随他的两个随从挡了回去,我只不过伸伸手,便解决了他们。
就这样,在洛阳城的大街上,开出一条路来。
这条路直通到与七不杀山庄互为呼应的另一拨人,那些人显然是来帮我的,可我却根本不认识他们。
仇不度护送着我和子闵一路来到路口,拱手道:“今日一别,不知是否还能相见,先生保重。”
我勉力一笑,也拱手道:“如仇庄主所言,来日方长,必定有再见之日。”这句话是告诉他,事已至此,我也不会再善罢甘休。
身后一人沉声道:“仇庄主,多谢。”却是唐临的声音。
我仔细打量,唐临一身黑色服饰,外罩一件黑色披风,带着一张面具。
仇不度道:“七不杀山庄此次倾尽全力,也并非完全是为了你们。夫人是山庄第一剑客,先生又对山庄有大恩,现在有人欺上门来,我身为庄主,绝无可能坐视不理,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来。”
唐临道:“对方人多势众,即便七不杀山庄的旧人全部来此,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仇不度出乎意料地爽朗一笑,道:“义为先,即便今日死在这里,又有何憾?”
唐临道:“他们怎么办?”
仇不度冷冷道:“杀。”
我蓦地想起了什么,问道:“茶楼中,曹老板和丁老板呢?”
仇不度摇头道:“茶楼中除了夫人,只剩下他们一样的人。”说着指了指身后。
以曹符和丁渔儿之能,想必已经找到脱身之计,只是他们现在人在何处却不得而知。
我心中猛地一惊——倘若他们沿着二楼的密道去了上林苑……这条路本是李玄霸已经知道的,岂非自投罗网?想到此处,我刚刚稍微放心,又开始担忧。
可是如今,我什么都做不了,子闵昏迷不醒已经让我手足无措,我扶着唐临道:“曹老板和丁老板……”话未说完,眼前突然一晕,好久才缓过神来。
唐临扶住我,问道:“他们人去了哪里?”
我摇头道:“若按照此前所言,茶楼中的密道……”
话还没说完,唐临便道:“我知道了。”
我才想起他从前在洛阳的醉鸿渐茶楼待过很久,比我对这里要更加熟悉。
身后刀剑相交之声仍然不绝,却不知从何处又突然冒出一阵箭雨。
眼下的情形,与我最初所想完全不同,我本以为来见我的人会是李玄霸,果真如此的话,我至少可以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与长孙无忌话不投机,根本无话可说,及至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何我竟会到了如今的境地。
唐临与仇不度将飞来的箭支一一拨开,我扶着子闵避在他们身后,低声道:“丧家之犬,大概也比我好。”
唐临似乎听到了,转头道:“先生不必气馁,即便是为了夫人……也不能。”他瞥了一眼子闵,复又转过头去,“来人!给我杀。”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头沉重异常,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一人扶住了我,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不是唐临和仇不度,我早就死在了这里。
原本我以为李玄霸或多或少会顾念兄弟之情,却没有想到他比李世民更加残忍。我一直以为自己看人绝不会有错,当年程不易救过他,我将天下托付给他,难道这一切竟然都错了?
其实我早该想到,倘若他不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