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景飒飒从房间里出来。庭院里寂静,只有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橘黄色的灯光像是给所有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光晕,一切都那么淡然、静谧。
“咯吱,咯吱……”
脚踩在雪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景飒飒缓慢的向着前面走,犹如闲暇时散步似的漫不经心。
避开守夜的人,熟悉的从安家摸出来,景飒飒开车独自一人到了郊区外的一座小宅院前。
将车停稳,景飒飒从车上下来,寒冷的东风呼啸而过,吹乱了她的头发。平静的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捋,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
景飒飒轻呼了口气,胸腔里却犹如被一根根的钢钉扎过时的疼。
伫立在庭院前许久,她缓步走到门口,从兜里拿出那串保存了六年的钥匙,将门打开。
吱呀——
门应声而开,里面的陈设一如六年之前。
景飒飒脑海里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七年之前,她大学毕业没多久,家里听闻了她跟安墨卿的事情,提出要她跟认识的青梅竹马立刻结婚。
她喜欢的是安墨卿,自然是不甘愿为了世家利益,嫁给一个自己当作哥哥的人。
于是,她跟家里坦白,这辈子只想嫁给安墨卿一人。
那时候的她,天真的以为,家里那么宠她、惯她,只要自己努力说服他们,最终家人会同意她跟墨卿在一起。可最后,她的天真换来的是亲人的坚决抵制,坦白之后的一个月里,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她最亲近的家人轮番上阵,劝她跟安墨卿断绝了关系。
闹到最后,她哭着下跪跟爷爷说,这辈子只认准安墨卿,想要她嫁给别人,除非她死。
爷爷恼怒之下,把她关在了家里,不许她再出景家一步,否则她就再也不是景家的人。
那次一关,便是整整三个月,她困在房间里,哭过、闹过……始终没有撼动家人半分。
绝望之下,她开始不肯吃饭,不肯喝水,虚弱到靠着葡萄糖吊着命。
最后是奶奶心软看不下去,把她从房间里放出来。
可在跑出来的时候,她不小心撞到了家里的人,情急之下,从窗户上跳下来,摔断了腿。
她被送到医院,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脸色铁青的爷爷。
他说——
你真的想嫁给安墨卿,那就和景家断绝关系吧。
她拖着摔断的腿,跪在地板上,重重地向爷爷磕了三个响头,原谅孙女不孝。
爷爷说,你别后悔。
她说,哪怕后悔,自己也会一力承担后果。
最后,爷爷摔门离去。
第二天,景家登报宣布,景家再无她这个女儿。
她在医院住的第三天,安墨卿得到消息,赶到医院,看到瘦骨嶙峋的她,一向对她没有好脸色的他紧紧地抱着她,心疼的问,为什么要那么傻?
是啊……
她也想知道,自己怎么就着了魔,偏偏非他不可。
若不是他,她可以继续做自己的景家大小姐,和自己的青梅竹马完婚,生下可爱的一子一女,人生顺顺遂遂,没有半点波折。
住在医院养伤的三个月,安墨卿照顾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连她的屎尿盆都亲自经手。
那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和他在一起。
因为她爱他,他亦爱她。
再后来……
她从医院里出来,安墨卿在郊区租了间房,和她一起住。
她不再是景家的大小姐,没了家里的经济支持,而墨卿在安家向来没什么地位,这次景家为了逼迫她屈服,甚至向安家施压,本来安家就不怎么在乎墨卿,这下更是彻底的封锁了他的钱财,他们必须开始自己赚钱。
二十多年来,锦衣玉食的她抛下所有的面子,像所有出了门的大学生一样,抱着大堆的简历,穿着从东大门淘来的衣服,从一个应聘会上跑到另一家应聘会上。走的路多了,脚磨出了血泡,她疼得直哭,可回到家安墨卿问她辛不辛苦,她都下意识的说,不辛苦。
她怕自己成为他的累赘,怕他心疼,怕他为自己太辛苦……
所以,哪怕再苦再累,也不肯跟他说。
可她不说,他却能知道。
看到她脚上磨出的血泡,他会心疼,会抱住她,骄傲如他会跟她说对不起。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参加工作半年后,她在他们的小蜗居迎来了第一个帝都的冬天。他们租住的房间在筒子楼的最顶层,墙壁四处漏风,寒风呼啸而过,那一年冬天,她身上生了好多冻疮。起初,她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只觉得痒,忍不住伸手去挠,挠的手上和脚上的冻疮发炎,被安墨卿发现后,他坚持要换一间住处。
她想着省钱买房,想着省钱为将来的结婚,生孩子做打算,所以笑着跟他说不用,怕冷的话,
他抱着她就行。
晚上,安墨卿抱着她,低声跟她说,一定会出人头地,让她过上和景家以前的日子。
她趴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想……
她要的不是景家大小姐的日子,她要的是他。
哪怕吃糠咽菜,哪怕住廉价的出租房,她亦甘之如饴。
但不管她是如何想的,安墨卿从那一晚上起,更加卖力的工作。她经常看到他加班加点到深夜,每每困到不行,望着他坚毅的背影,她都觉得自己是身上最幸福的人,因为她有最好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