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在农历八月初九,如今已经八月初二,距离考试还有七天。
为防路上出现意外变故,都是提前七八日去府城。若无意外,路上都要耗费三四天,再在府城养精蓄锐,熟悉一番,便到考试日期,时间算不上宽裕。
而今,许多心怀抱负,才华横溢的生员,都已经租赁马车、牛车或者随行车队赶考。
薛慎之与邱令元同行,便不要费心去租赁马车。
租赁牛车,并不便宜,不但赶路慢,紧要的是安全隐患,容易招惹山匪。
薛慎之背着包袱,站在官道槐树下纳凉。目视着一辆一辆马车从眼前驶过去,每一辆牛车里面,坐着七八个生员,十分拥挤。
他微微蹙眉,邱令元若无意外,不会无故爽约。他就算想要另外租赁一辆马车,只怕也来不及。
这时,便有有一行货队停在他的面前,一个管事从马车里下来,眯着眼看着做书生打扮的薛慎之,客客气气道:“秀才老爷,您去府城赶考?”
薛慎之皱紧眉心,清河镇每隔几日便有货队去府城,只需给一两银子,便能占一个位置。
如今,货队主动搭讪,薛慎之便警觉起来,“我与人有约。”
管事劝道:“如今都日上三竿,您的同伴还未来,只怕是失约了。不瞒你说,今日只有我这一趟货队,错过便没有机会,单凭你这两条腿,可得误了考试。”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我们不收你的银子,只需秀才老爷给拉一面黄布旗。”
薛慎之心道:果然如此!
每逢乡试,这样的车队便多起来,车上藏着私货,但凡车辆上有秀才,关卡便不会严查,能够借此蒙混过关。
他含笑地说道:“我如今只是童生。”
管事面色一变,上下再打量薛慎之一眼,暗啐一声晦气,转身上了车队。
薛慎之打算去一趟书院,这时有人朝他匆匆而来,高鹏喘着粗气道:“薛兄,今日怕是你得独自去府城给师母祝寿。书院出事,院长今日怕是脱不开身。”
“出何事?”薛慎之猜测能拖住邱令元行程,只怕是大事。
高鹏沉声说道:“你可记得处处与你为难的刘乔?他吸食五石散,在书院衣不蔽体散热,同窗并未觉察出异样,是与他有过节的蒋立远,常见他神情亢奋,吃冷食,种种行为都像是服用五石散,昨日便撞破他在号舍服用,当即要检举。刘乔担心事发,被赶出书院,两人发生争执,他将蒋立远的头给砸破,直到今晨被发现,蒋立远到如今昏迷不醒,亲属在书院闹事,讨公道。”
临近的号舍都听见动静,只以为不是大事,便不愿多管闲事摊上事儿。
高鹏只得庆幸,未曾闹出人命。
薛慎之目光幽深,那一日刘乔将他堵在号舍嘲讽,便觉察出他的异样,原来是服用五石散。
“你告诉院长,他安心处理书院事物,我在府城等他。”
“行,那我就先回去给院长回话。”高鹏很羡慕薛慎之是院长的关门弟子,也便是因此,方才能够去府城参加师母的寿宴,正巧碰见乡试,能够长眼界。
薛慎之在高鹏羡慕的目光中,坐在槐树下的巨石上,等着去往府城赶考的车队,碰一碰运气。
过一会儿,有一辆普通不显眼的马车驶过来,薛慎之起身招手拦下。
马车缓缓停下,一位侍从模样的中年男人掀开马车帘子。见薛慎之的穿着打扮,不由得说道:“公子去府城赶考?我们的马车是进京,你再另拦马车。”
“打扰了。”薛慎之窮身作揖。
常峰垂下帘子,重新坐回马车。
马车内,一位头发霜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逗弄笼子里的画眉鸟。
“考生?”曾秉砚随口问道。
“是。”常峰皱了皱眉,想起什么道:“这位公子有些眼熟,倒像在何处见过。”
“哦?”曾秉砚好奇,放下鸟食,他掀开车窗帘子,望向重新坐回槐树下的薛慎之,恍悟道:“这不是回春医馆那位丫头的兄长?”
“对!正是他!”常峰经他一提,便认出薛慎之。
曾秉砚沉吟道:“把车倒回去,捎带他一程。”
“老爷!”常峰并不赞同。
“快去!”曾秉砚不容置喙。
常峰吩咐车夫将马车重新驶回去。
“公子,老爷需要去府城办事,顺路捎带您一程。”常峰恭敬地说道。
他的态度转变,薛慎之敏锐的觉察到,他思索常峰为何改变态度,便见白发老翁慈祥地说道:“后生,乡试当路拦车不容易,老夫也曾参加科举,方能体谅你们一二,快些上车,莫要耽误行程。”
曾秉砚话说至此,薛慎之再次拱手窮身作揖,“叨扰老先生。”
薛慎之坐上马车,常峰便挪到外面与车夫同坐。
曾秉砚一双泛着睿智精光的眸子,在薛慎之身上来回打量。随口道:“后生是哪年生员?”
“嘉远三十九年。”
曾秉砚眼眸微眯,嘉远三十九年是嘉远末年,之后嘉远帝驾崩,改国号元晋,他元晋二年致仕,如今已有十年。
而这后生,不过二十出头,十二年前,他不过是个娃娃。
他拊掌道:“后生可畏啊。”
曾秉砚是惜才之人,便生出考校他的心思。
无论他谈古论今,引经据典,还是天下时局,人间庙堂,薛慎之都对答如流,见解独到,一针见血。
曾秉砚虽然年事已高,却十分健谈,而薛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