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昭仪说得句句斟酌,说到了最后,心里也有一些戚戚然。
平心而论,这两人因南陵被骂并无多少道理,陶昭仪很清楚这一点,就跟孙宣一样,蜀地造反的因由就这么盖在孙宣脑袋上,可那真不是孙宣的错。
孙宣只是揣摩着圣上的心思、建议效仿前朝,提出来之后,朝中也没有大兴反对之声,只是结果出了差池,圣上断不可能替孙宣挨骂,所以就只有孙宣受着。
各方势力角斗,这事儿就是他们打压孙宣的工具。
何况,乔靖可不是被孙宣逼反的,而是他早有了反心,同样,南陵那两个土皇帝,心思歹毒了也不是一年两年。
“真论是非对错,原也不是那么简单,”陶昭仪道,“御史们要议政,少不得对此说道,但局势来龙去脉,他们心中应当也是能分辨的。
只是担心,许是会有一部分的人,他们不懂事情,听了御史们的话,就真的以为是殿下们的错处造成了如今局面……”
陶昭仪既想为孙宣说话,又不想去得罪御史,她只是一后宫嫔妃,可不敢跟御史们对着来,因而用词颇为谨慎。
圣上一面听,一面喝着甜羹,不评点对错。
他也听出来了,说的是孙睿、孙禛,陶昭仪实则在为孙宣叫屈呢。
说透了,妇人心肠、母子情谊,丝毫不奇怪。
末了,圣上叹了声:“你看得倒也明白。”
陶昭仪浅浅笑了笑。
她当然明白,孙禛被骂得越来越狠,说穿了是他态度太差,哪怕她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孙宣转述了孙禛在文英殿和大朝会上的表现,也足够叫她瞠目结舌的了。
不骂他骂谁?真当御史言官的舌头都是吃白饭的?
这么一想,陶昭仪突然起了个念头,道:“御史们都说七殿下的不是,指责三殿下的反倒是极少。”
她当然不信静阳宫两兄弟的兄弟情。
以前兴许是有的,但经过南陵之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少不了有隔阂,今儿不是孙禛前脚去了静阳宫,后脚虞贵妃就使人寻孙睿的嘛。
隔阂只要在那儿了,往后只会越来越明显,孙睿惯会装姿态,孙禛却不是个能收敛的,迟早撕开脸去。
可圣上向着静阳宫、偏着孙睿呢,陶昭仪自然是换了种说法,暗示孙禛故意惹事替孙睿挡着、这两位兄友弟恭,这最是顺圣上心意了。
圣上睨了陶昭仪一眼,道:“朕都不知道怎么说这几个儿子,朕让他们去文英殿里学政,又不是让他们去挨骂的,一个个都老老实实。”
陶昭仪的眼底闪过尴尬。
今日文英殿状况,她也听说了,圣上摆明了是在说那么多兄弟,竟没有一人“劝阻”黄印,让那牛脾气的佥都御史折腾了孙禛一早上。
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孙宣。
陶昭仪噤了声,等圣上把甜羹用完,才试探着道:“圣上,快四更天了。”
圣上揉了揉眉心,含糊应了声。
陶昭仪想再劝,韩公公冲她摇了摇头。
如此明示,陶昭仪自然不可能不听,便劝解着圣上早些歇息,自己先行告退。
正是一日里最冷的时候,出了御书房,陶昭仪就打了个寒颤,匆匆系上披风,快步往回走。
直到回到自己的宫室,陶昭仪喝了口热茶,才算舒缓过来,与嬷嬷道:“偏心着呢,我们五哥儿被骂了那么久,圣上连安抚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老三和老七才刚摊上些事儿,就心疼坏了,还要我去告诉五哥儿在朝里帮静阳宫那两个说说话。
谁帮我们五哥儿说话了?谁不是恨不得就此踩得五哥儿起不来!”
嬷嬷知她烦闷,好一通劝慰。
“老三是有本事,从小就跟着圣上呢,”陶昭仪又道,“我知道我们五哥儿这几年里比不了他,可再怎么样,也断断不会输给老七。
可架不住圣上偏心,谁叫老七是静阳宫里落地的,一爬出来就远胜其他人了,不管有没有本事,光有那个娘,就足够圣上爱屋及乌了。
也是怪我,五哥儿脱胎在我肚子里,还没争上就输了一大半。
嬷嬷你是没瞧见圣上心疼那样儿,这也就是老七挨骂挨得狠,老三只沾了些边,真反过来,那几个御史……”
话说到这儿,陶昭仪自己就顿住了。
她拧住了眉头,站起身踱了两来回,又闷声坐了回去,捏着指尖不吭声。
“娘娘……”嬷嬷小心翼翼地唤她。
陶昭仪倒吸了一口气,扣住了嬷嬷的手,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神神叨叨了好一会儿,才终是开了口:“嬷嬷,我怎么觉得,圣上恼那些御史,不是因为老三,而是更心疼老七啊?”
嬷嬷道:“心疼也不奇怪,近几日,御史们压根没说过三殿下几句,一个劲儿骂七殿下呢,今儿文英殿里,黄大人也没有与三殿下说什么,只压着七殿下看折子,您设身处地想,这两个都是您的儿子,您心疼哪个?”
这么一说,陶昭仪的疑虑消了大半,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也是魔怔了。这么多年,圣上多偏着老三啊,就一个正妃,挑了几年都还不满意,虞氏自己挑了几个备选,他都没答应,我看呐,就差明晃晃跟长公主开口讨寿安了。”
“您别急,圣上便是厚着脸开口了,长公主也断断不会答应的,她过惯了独宠的日子,能让郡主去哪位殿下后院里折腾?”嬷嬷道,“跟大皇子妃府上似的,宁国公府上上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