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大雪飘飘,寒风呼啸,屋内透着死一般的沉寂,针落可闻。
李东湖面色沉凝,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一片汗渍,死死盯着吴明,宽袖道袍下的双手微不可查的一颤,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在袖笼阴影内一闪而逝。
一尊能够硬撼大宗师,甚至毒杀大宗师的绝顶医宗,如此如临大敌,只因吴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刀——七星冷月刀!
李东湖自信实力在吴明之上,可面对冷月刀锋芒,也绝对有死无生,而赖以成名的用药手段,面对有龙衣护体,本身体魄强横,抗毒性异常强大的吴明,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没了这两样,就如没牙的老虎……
“你就没想过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吗?你就没听说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吗?你不知道自己这般刚愎自用,睚眦必报,会孤独一生吗?”
许久,李东湖沙哑道。
在师门与朋友之间,他做出了选择,才有这三问!
吴明听出了这话中含义,沉默少顷,微微摇头:“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我懂,可一次退让,步步退让,若不能活的畅快,那就痛痛快快死了!”
“何至如此?”
李东湖怒目扬眉,急声道,“让我带走小蔚,拼了这条命,我去求师祖,他老人家医道通神,生死人肉白骨,一定能治好她!”
“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吴明冷幽幽道。
“你……”
李东湖瞳孔一缩,发鬓处隐现汗珠。
“虽然你掩饰的很好,但你忘了一点,医者父母心!你的心乱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吴明目光微转,看着依旧酣睡如婴儿的柴蔚,说不出的柔和与阴冷,“这孩子跟了你四年,应该是她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可惜你护不住她,师门也不打算帮她讨还公道,我这个图方便,一脚把她踢开的兄长虽然无能,总得做点什么……”
“你就没想过后果吗?就不知牵累多少人吗?她若知道了,会……”
李东湖再也伪装不了,失声咆哮,眼眶泛红。
唯一的徒弟,成了活死人,能不心疼吗?
可师门教养之恩如山,即便药王谷不会为了一个末流弟子,与魏王交恶,他也不可能心生怨怼,更不可能反叛!
“呵呵!”
吴明眼睑微垂,目光说不出的冷凝,“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宣言般的传世诗词,表达了吴明最真实的想法,他就是一个想活的自由自在的人。
虽然世间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自在……
所以,李东湖走了,带着满腔愤怒、不甘、失望、彷徨,还有——友尽!
在师门、师徒、友情之间,做出抉择的那一刻,便失去了后两者,一如当年的选择。
“呵呵,果然,当年吴家遭逢大变,躲在中唐药王谷,现在……嘿嘿!”
面对此境,吴明毫无意外,只是有些失落。
曾经的李东湖在他眼中,着实是一个如谪仙般潇洒的人,嬉笑怒骂自品,酸甜苦辣尝尽,肆意畅怀。
可现在,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出来吧!”
吴明坐在床沿前,看着柴蔚红润小脸,心口揪了揪,花一般的年纪,也不知道情窦开没开,离家亿万里,老父殷殷期盼,他该怎么向柴青交代?
房间一角,阴影蓦然扭曲了几下,走出一道黑色身影,赫然是一身夜行衣的楚楚!
“噬魂丹,用以破坏魂魄,歹毒至极,中者无救,魂魄残损,智如三岁幼童!”
楚楚小心翼翼的看了吴明一眼道。
从头到尾看在眼中,才发现第一次真正认识吴明冷酷的一面,这是无论多么详细的卷宗记录,所不能了解到的!
“他跟谁接触过?”
吴明淡淡道。
如此做法,一来是给他警告,二来也是怕翻供,一个魂魄有损的人,自然不可能指证魏王侵夺他人宝物。
这一招,与他毒杀独臂大宗师的手法,如出一辙!
“药王谷孙不同,药王嫡玄孙!”
“好一个药王嫡玄孙,果然与众不同,药王一世万家生佛之名,尽毁此人之手!”
楚楚娇躯一颤,美眸中骇然之色涌动,不可置信的看着吴明。
如此可怕的宣言,不啻于将那名满神州,交友遍天下,万族景仰的医圣,列为敌人!
以己度人,李十二娘那般利用,真能拿捏的住这位心比天高的天骄吗?
此时的吴明,莫说在圣者眼中,即便在半圣眼中,比之蝼蚁都有所不如,可楚楚偏偏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相信。
若说中唐谁最了解吴明,不是那些执掌神州权柄的高层,也不是消息灵通的红袖招,而是这个少女!
“要不要告诉师尊杀了他?”
一时间,楚楚心中也起了与李东湖相同的念头。
可先不说能不能杀的了,事实上,李十二娘从来都是将吴明当做棋子,是棋子就可以摆布,随意抛弃,生与死还有区别吗?
即便说出来,以李十二娘这尊绝顶半圣的骄傲,恐怕也会嗤之以鼻。
可除了半圣出手,世间还有谁,能杀的了吴明?
就算杀的了,随之而来的后果,谁担待得起?
不知不觉,弱小如吴明,背后已牵扯了诸多大能者的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收获果实前,谁想动吴明,都得掂量掂量,能否承受他们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