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六年二月二十八日上午,京城文华殿,朝中一众重臣几乎都到齐了,嘉靖帝朱厚阴沉着脸端坐在御座上,大臣们一个个屏息静气的,气氛异常沉重。
原来就在昨日傍晚时份,嘉靖陆续收到东厂和锦衣卫的密报,仇鸾在多伦遭遇鞑子的两万骑兵突然袭击,几乎全军覆没,随军押送的十几石军粮都丢失了。
这条消息犹如一记晴天霹雳,把嘉靖整个人都劈懵了,半天回不过神来,当他意识到军粮丢失,粮道和后路被切断,对徐晋的五万主力大军所造成的不利影响时,更是骇得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寒彻心肺啊。
嘉靖对徐晋的整个北伐作战计划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徐晋为了尽可能多地携带弹药,所以牺牲了一部分运力,随军携带的粮草并不多,也就够维持半个月左右,一旦粮草供应不上,都不用鞑子出手,五万北伐主力就会土崩瓦解,最后全军覆没。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嘉靖今日一早便马上召来一众文武大臣紧急商量对策。
此时,只见翰林学士夏言率先站了出来道:“皇上,当务之急是立即召集兵马,派一员大将增援靖国公,击溃多伦的鞑子,重新恢复粮道。”
嘉靖闻言精神一振,点头道:“夏卿家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只是派何人前往合适?”
夏言立即答道:“兵贵神速,临时调集兵马太过麻烦了,正好宣府总兵荆大楚正率两万大军进攻右翼永谢布,相距不过七八百里而已,不如命他改道东进驰援靖国公。”
嘉靖闻言不由皱起了剑眉,如果调动荆大楚这路人马,便等于打乱了徐卿的作战计划,但是,如今情况生变,徐卿的五万主力陷入险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点头道:“那便依夏卿家所言,不过光靠荆大楚这一路人马,兵力会不会太单薄了点?朕欲再多派一路人马,夏卿家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时,内阁次辅廖纪却站出来道:“皇上,其实根本不用那么麻烦,臣有一策可以轻易解决问题。”
嘉靖闻言将信将疑地望向廖纪,沉声道:“廖卿家计将安出?”
廖纪持笏向着嘉靖一揖道:“皇上,俺答所求无非是门图姐弟而已,只要皇上修书一封给俺答,表示愿意停战修好,并将门图姐弟送还鞑靼即可,想那俺答也是个识事务之人,定然也不会再得寸进尺的。”
嘉靖眼底闪过一丝怒意,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然而廖纪仿佛没看见似的,继续振振有词地道:“臣当初是极力反对出兵北伐的,然皇上却被好大喜功的徐子谦蒙蔽了,执意出兵北伐,如今徐晋出师不利,五万大军陷于绝境,危在旦夕之间矣。
向俺答修书求和,此举虽然有损皇上之颜面,但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一旦五万主力倾覆,我京营精锐尽丧,俺答若再乘势南下叩关,则京城危矣,我大明危矣,望皇上顾全大局,三思而行也!”
廖纪这番话讲得是振振有词,但怎么听都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翻译一下,意思就是说:瞧吧,臣当初反对北伐皇上你不听,偏偏要听徐晋那小子的,现在惨了吧?五万大军就快玩完了,你还是赶紧写信给俺答装孙子求和吧,虽然有点丢脸,但可以保存京营的五万精锐。
所以廖纪这番话听在嘉靖耳中要多刺耳有多刺耳,气得他是直打哆嗦,然而目前北伐大军确实是失利,嘉靖再恼火又能把廖纪怎么样,再是怒火纵烧也得憋着。
其实,像廖纪这种官场老手绝不应该如此不理智的,皇上的脸是那么好打的吗?用一句时髦的网络用语来形容,那就是打(皇上)脸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啊!
然而,咱们的廖阁老之前太过憋屈了,由于极力反对北伐俺答,差点就和首辅金献民一起回老家种地了,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憋了那么久的窝囊气,此时徐晋出师不利身陷绝境,廖阁老若还不抓住时机出一把恶气,估计会活活把自己给憋死。
廖阁老打完嘉靖的脸,只觉像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在深呼吸,一个字:爽!
“荒谬,廖阁老此言荒谬之极,两军交战,互有胜负很正常,若只是稍微遇到挫折便向敌人委曲求和,还有何国威颜面可言?”夏言面带怒意地冷斥道。
吏部尚书方献夫立即出班附和道:“夏大人所言极是,我大明乃泱泱天朝上国,又岂能轻易向蛮夷俯首,廖阁老真是枉读圣贤书,毫无读书人之气节,本官羞与之为伍。”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廖纪气得是胡子乱颤,指着方献夫破口大骂道:“方叔贤,你这个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老夫才羞与你这等人为伍,当初你也有份鼓动皇上出兵北伐,如今仇鸾两万大军覆没,丢了粮草,断了粮道,徐子谦五万主力危在旦夕。罪在尔等言出兵北伐者,统统罪不容诛!”
殿内大部份大臣都不由变了脸色,按照廖纪的逻辑,岂不是当初支持北伐的官员都要问罪诛杀?那此刻在场绝大部分人都有罪,而坐在御座上的那位更是罪大恶极,说到底,北伐可是皇上的意思啊!
嘉靖终于忍无可忍了,猛地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厉声大喝:“放肆,出兵北伐是全体大臣廷议的结果,是朕下旨批准的,是不是朕也罪不容诛?是不是朕也该死?”
廖纪哆嗦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腿一软便扑通的跪倒在地上分辨道:“皇上,老臣不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