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尽管才戌时(晚上八点),整座繁华的扬州城却已水静河飞,就连城中的各大堵坊和青楼都乌灯黑火了,被蒙蒙春雨洒得湿漉漉的街头上,不时可见到巡逻而过的官差和更夫。
盐运司衙门后堂的内厅中,两淮盐运使施浩然坐在太师椅上,肥硕的屁股和圆滚滚的肚腩让他看起来像一座肉山,而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的扬州知府江平则是另一座肉山,只是小了一号罢了。
屋外的春雨虽然细细,但夜很静,细小的雨丝落在屋顶上仍然能听到淅淅的声响,伴着杯中虎丘茶所散发出来的清香,本是一份难得的闲情逸志,然而厅中两人却明显的各怀心事。
“咱们的钦差大人还真是兢兢业业呀,大晚上的还往城外赶,看来走私火器一案是有眉目了。”施浩然端起茶杯轻抿了口道。
江知府心里暗暗发苦,徐晋越是兢兢业业,他便越是胆战心惊,害怕最终会查到他头上啊,毕竟那些参与走私的地方士绅平时可没少给他孝敬,当然,施浩然这个盐运使收受的好处更加多。
“施大人,如今海盗头子陈思盼落在钦差的手上,这该如何是好?咱们宜早作应对啊。”江知府终于忍不住直言问道。
其实昨天见完东台县来的郑半城等士绅,江平便找过施浩然商议对策,不过这老狐狸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施浩然又抿了一口茶,这才淡定地道:“江大人并未曾直接参与走私货贸,又何必惊惶失措呢?”
江平不由苦笑道:“施大人,咱们平日可没少拿好处,本官是担心那些士绅会把咱们供出来啊。”
施浩然淡笑道:“都是懂事的人,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他们自会晓得的。”
江平再次苦笑道:“话虽这么说,可若是有不懂事的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施浩然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鄙夷,淡道:“那江知府可有对策?”
江平摇了摇头道:“之前我们都小看徐晋了,此子年纪虽轻,但做事却是不拘一格,偏偏又不贪财色,手段凌厉狠辣,难怪去年把山东搞得天翻地覆,咱们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施浩然眼珠一转道:“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江平的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惊道:“万万不可啊,走私的事即使被查出,咱们最多就是判个贪赃枉法,以及包庇的罪行,大不了削职流放,最不济也是杀头,若是谋害钦差,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啊,不行,绝对不行。”
施浩然哂笑道:“施大人想哪了,本官又不是白痴,又怎么可能会步山东镇守太监罗祥的后尘。”
江平心中一动,试探道:“那施大人的意思是……干掉陈思盼?”
施浩然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也不一定是干掉,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助他逃脱,贼归大海,自然就可高枕无忧了。”
江平眼前一亮,连忙问:“施大人计将安出?”
施浩然阴险一笑道:“江大人,假如这个时候出现一伙倭寇攻进东台县,火烧东台县衙,释放掉狱中的罪犯,并且掠走所有财货,这种事听起来是不是很正常。”
江平不由呼吸一紧,小心翼翼地道:“这自然是很正常的,毕竟钦差大人刚刚在东台县击溃了一伙倭寇,这伙倭寇随后报复就顺理成章了,只是……这伙倭寇会来吗?”
施浩然高深莫测的一笑道:“绝对会来!”说完拍掌三下。
施浩然掌声刚落,屏风后面便闪出数人来,赫然正是细川武殊一伙,敢情这帮倭人竟躲到盐运司衙门来了,难怪今日锦衣卫率人把扬州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
“你们……”江平骇然地站了起来。
细川武殊身旁有一名身穿和服的女子,生得勾魂蚀骨,对着江平盈盈一福,娇声道:“东野百合,拜见江大人。”
施浩然嘿然一笑道:“江大人,这位东野百合姑娘应该不用本官介绍了吧?”
江知府面色变幻不定,自然不用介绍了,因为前些天李光头便把此女送到过府上,那**的滋味至今还让他欲罢不能,脑海中尽是此女tuō_guāng衣服时那具让男人欲狂的**。
施浩然看着江平的表情,自然心知肚明,因为江平尝过的**滋味,他同样也尝过,微笑着指了指细川武殊道:“江大人,这位乃日本右谏议大夫,细川家族的细川武殊阁下。”
细川武殊向着江平抱拳一礼道:“细川武殊见过江大人。”
江平终究是官场老鸟,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重新坐下来看了一眼施浩然,问道:“东瀛人?”
施浩然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位东野百合姑娘亦是东瀛人,真名叫小野百合。”
江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虽然已经睡过东野百合,但并不知晓她是倭国人,只以为李光头企图让自己在花魁大赛上放水,所以便把东野百合送来给自己暖床。
“今天在街上行凶那名倭国人跟你们是一伙的?”江平沉声问,心里却是暗暗叫苦。
细川武殊坦言道:“他叫吉村富代,确实是在下的人,心情不好,喝醉酒失控杀人,倒是给两人大人带来了麻烦,对不住了!”
江平略有不悦地望向施浩然,他正担心走私的事情败露,而施浩然这个时候竟然还招惹一伙倭国人,而且还是一伙正被钦差下令搜捕的倭国人。
施浩然没有理会江平,转而对着细川武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