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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站着个老者,须发半白精神矍铄,只看面相不过四十上下。他面带微笑,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有些滑稽有些喜庆。
可但凡知道他身份的人,没有一人敢轻视这个貌似人畜无害的老头。
傅仉,国右丞相,帝早年间的有力臂膀,祖后与各个皇子苦心想拉拢而不得的人,就连墨琛都曾动过念头。
看到墨琛亲自开门相迎,傅仉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摆摆手:“诶~今日是在宫外,老夫就是个糟老头子,不谈公事,不谈公事。”
墨琛面色不变,从善如流地改口:“学生见过傅老先生,傅老先生里面请。”
傅仉哈哈大笑,跟着墨琛走进房内。
左渐起身对他行礼:“学生左渐见过傅老先生。”
傅仉顿住,仔细打量他几眼,捋着胡子叹息:“左章恒有个好儿子啊,老夫羡慕得紧,你可有字?”
左渐恭敬道:“学生字正道,家父所赐。”
傅仉坐到桌旁,冲二人伸手:“坐下说。”
又道左渐,“正道?好字,不愧是当世大儒,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值很高啊。”
左渐面上浮现茫然之色,正道便是期望值高?
他与墨琛对视一眼,不知这位右相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傅仉好似全然没看到二人的交流,自顾自地拿起个茶杯斟上茶:“来来,都坐下聊,别这么见外,老夫不喜那些虚套。”
墨琛与左渐落座,古十七与古十四极有眼色地退避出去,守在门口。
墨琛看着自饮自酌的傅仉,试探道:“傅老先生今日来此,可是有何要紧事?”
傅仉胡子翘了翘,面上含笑地指着左渐:“怎么?无事就不能过来走动?好歹老夫与他父亲也算旧识,更是辅佐你父亲多年,勉强算得上你等半个长辈吧?”
左渐眼神闪烁了下。
他与父亲是旧识?这就稀奇了,一个是大康的太傅,一个是国的右相,他二人是如何结识的?
左渐自认对傅仉已经做足功课,但对这个消息却半点都未听闻。当年他与墨琛想过拉拢此人,却不软不硬地碰过几回钉子,之后不得不作罢。
“哦?学生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墨琛不动声色道,“国与康国距离遥遥,傅老先生几时与恩师结识的?”
“小子不老实,想套老夫的话。”傅仉神秘兮兮地冲墨琛摆摆手,“经年旧事,不提也罢。你们难道就不好奇老夫的来意?”
墨琛拱拱手:“还请傅老先生解惑。”
傅仉放下茶杯,再次端详墨琛,面上浮现沉思之色:“像,真像。”
墨琛瞳孔微缩,难道……
“你真的很像宛丝丫头,都是这般好相貌,可惜了。”
果然,墨琛眼神微凝,他认得母亲?
傅仉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不说这个,你们大概十分好奇,从前老夫对你等避而不见,为何今日却上赶着亲自登门吧?”
墨琛与左渐并未作答,算是默认。
傅仉微微一笑:“老夫虽有你二人颇有渊源,但老夫是个政客,所谓政客,没有原则立场,也没有信仰。从前的你们根本没有价值让老夫登门,但如今却不同了。”
他侃侃而谈,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仿佛对此与有荣焉。
墨琛牵牵嘴角:“依学生看,怕是不仅仅如此吧?”
“哦?”傅仉捋捋胡须,玩味道,“此言何意?”
“听闻傅老先生称病月余,闭门不出,学生猜测,莫非是祖后对您施加了压力?”墨琛淡淡道。
傅仉眼睛一亮,看墨琛的目光中流露出满意之色:“小子不错,看来老夫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不等墨琛追问,他接着道:“祖家号称隐世家族,却几次三番往朝中伸手,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夫少时来,从被人排挤质疑到坐上右相之位,又怎会是个无胆鼠辈?”
傅仉面上有轻蔑也有骄傲:“之前老夫不肯站队,是想退出朝堂后含饴弄孙,但祖后区区一介女流,却妄想偷天换日,若她没将主意打到老夫头上,老夫乐得隔岸观火,但她妄图用老夫家人来胁迫老夫,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墨琛看一眼左渐,见他微微点头,心中有了计算。
“学生来到国后使的那些小手段,想必都瞒不过傅老先生您,您应该知晓学生想要的是什么。”
傅仉斜睨他一眼:“莫要套话,直来直去岂非更好?你想夺位,老夫可有说错?”
墨琛面色不变,只含笑看着他。
傅仉似有些为难,轻笑一声:“罢了罢了,你小子也是个小狐狸,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老夫阴沟里翻船。投诚需有投名状,便叫你看看老夫的诚意。”
他收起玩笑之意,面色一肃:“你若想登大宝,有老夫相助,再拉拢到巴旗部,不说十拿九稳也差不多。但你若要查明古家灭门的真相,纵使六部统一效忠于你,都未必能做到,你可还要坚持?”
墨琛瞳孔微缩,查清古家灭门真相竟比当皇帝还困难?这是为何?
傅仉只说到这便停住,墨琛观他并不想再多言。
“学生还有一问。”
“说来听听,若事关古家,请恕老夫无能为力。”傅仉的态度很坚决。
“非也,学生想问,傅老先生为何放弃如日中天的墨弘,与军功赫赫的墨延而选择学生?若说墨弘是祖后亲子先生不想支持,可墨延已经收到密诏即日便要返京,先生连他都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