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本家一直流传下来的用餐习惯中,午食是没有的。朝食虽然稍嫌清淡,大家都吃的很饱,毕竟食材新鲜味道绝妙,连三岁的文嘉岭也吃了两碗粥。对于这么快又被通知要齐聚餐厅用餐,文老夫人表示不是很明白。
进了餐厅按昨天的位置入座,桌子上八个冷碟已经摆好。四荤四素分别是清真牛肚、凉拌鸡丝、盐水鹅肝、拆骨鸭掌、酸甜黄瓜、皮蛋豆腐、泡椒木耳、奶油土豆泥。中间一大盘脆皮乳猪还在冒着热气儿。
入座后文老夫人不解道:“朝食才过,这就用哺食?”
杨惟爱轻笑:“忘了和阿家说,我这里是一日三餐,中间这顿是午食,平时是午时开饭。酉时用哺食,若是有事睡的晚,还有一顿宵夜。”
文老夫人心疼道:“哎哟,这么吃多费粮食啊!”
慕扶疏侧目。文家也是大家族,多吃一顿饭就这么心疼,看来这么多年的旱灾已经深入人心了。
慕扶疏和嫂子们一桌,边上就是小孩子,最小的文嘉舜才两岁,因为餐厅有儿童椅,文嘉舜和三岁的文嘉岭都一本正经坐在椅子上,面前分成五格的小盘子里放着他们可以吃的菜,有勺子和筷子随他们取用。
午食上了果酒,文老夫人和媳妇孙媳妇都倒上了,满十岁的小郎君小娘子也都倒了一点儿,杨惟爱举杯道:“昨日天晚,哺食也随意了点,今日中午算是为大家接风,既然到了这里就和到了自家一样,平日有什么事只管和三郎和大娘说,千万不要喝我们客气。”
说完便先干而尽。文老夫人感动的很,杨惟爱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一句“到了自家一样”就让她先前还带着不安的心彻底放下了。
这个时候年景都差,吃食就是一个大问题,这次她们过来一句精简了许多,仆从都不敢多带,就这样主子加下人也有百来人,昨晚到了这里杨惟爱很是热心,吃的好住的好,连下人也安排的妥妥当当,丝毫没有长公主的架子,这点让文老夫人尤其满意。
杨惟爱称呼她为阿家,她是有些心虚的。当初杨惟爱和文十六成亲的消息是事后才传到文家的,这个时代的通信实在是落后,就算事先已经传出长公主大婚的消息,文家人也没想到驸马是文清扬。
那场婚礼文家长辈一个都没到场,文清涛算是唯一一个在蜀地的文家人,也不过意思意思出了些聘礼。她们此次远道而来,倒是待了些东西作为后补的聘礼,可是昨日住的那个房间里那些见都未见过的器物就让她觉得拿不出手了。
这长公主究竟是有多阔气呀!床上的薄被柔软的叫人恨不得揉进身子里去,更别说今天一早在侄孙女文嘉丽屋子里看到的小玩具,一个肚子里塞了和被子里一样的软乎乎东西的小猴子,把她欢喜的吃饭都不肯放下。
这时候的棉花没有普及,文老夫人不知道被子里和玩具布偶肚子里塞的是棉花,只知道柔软的紧。
说实话文家人其实都不太饿,但是桌子上的菜色实在是色香味俱全,大家忍不住又食指大动起来。小娘子还好,小郎君们咋咋呼呼的开始吃这个吃那个,阿兄阿弟的喊得分外起劲,还不忘给年纪小的夹菜,这时候热菜也开始上了,因为天热,端上来的都不是大鱼大肉,也不烫口,只把几个孩子吃的肚子滚圆瘫坐在椅子上,文嘉岭摸着肚子喊阿姐给揉揉。
秉承吃不言睡不语的贵族家训,吃过饭大家才开口说话。小孩子都带回去消食睡午觉了,文老夫人才问起杨翁近况。
三郎和慕扶疏是刚从徽州回来的,仔细给文老夫人说了徽州城近况,听说王旭来死了,文老夫人吃了一惊。她们一路过来,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国丧加上突厥进犯,文老夫人哀叹道:“进退两难啊!”
杨惟爱安慰文老夫人道:“阿家不要着急,蜀王已经决定班师驰援河南道,再过两三天就能赶回来了。”
文老夫人叹息:“那王家小儿可就要登基了。”
慕扶疏冷笑道:“他登不登基都一样,早晚还是要下来的。”
文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大娘这话说的,好像还有后招啊?”
三郎笑道:“阿奶莫急,我们都商量好了,先攘外再安内,等我们将突厥灭了,转头再去江宁将王寅思拉下来。”
文老夫人和薛氏对望一眼,苦笑着摇头:“真真是傻孩子,你们不知道突厥人的厉害,他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身强体壮骑术了得。老婆子不是灭自己威风,我们大隋的兵士和他们比,三不敌一!”
薛氏也擦了擦眼睛道:“叔父送别我们的时候说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家里小郎都带出来了,好歹有个后。文家青壮年都是抱了必死决心的……”
文老夫人也忍不住抽泣:“老郎君真真狠心,大郎身子不好,前几日都咳血了,还是叫他留了下来,唉!我们家三郎和十六郎倒是逃过了,老郎君他到了地下怎么见两个弟弟啊!”
文老夫人只有两个儿子,三郎文清涛和十六郎文清扬,正好两人一个在蜀地一个在徽州,倒是不用以身殉城了,其他侄子都是文老郎君两个弟弟家的,大郎更是薛氏的丈夫,文家长子,怎不叫文老夫人既心疼又懊恼。
杨惟爱见不得老人家哭,忙叫人拿热布巾子来,嘴里忙不迭劝着:“阿家不要伤心,媳妇保证阿翁和兄长子侄们都不会有事,大娘和三郎可不是随便唬人的,他们本事大着呢!”<